【清代宫廷艳史】【19-20】【作者:许啸天】
第十九回朱唇接处嫂为叔媒黄旗展来臣尊帝号话说大玉儿原是天生尤物,她在七岁的时候,跟着奴仆到牧场上去游玩,有一人喇嘛见了她,便说道:“这位格格有大贵之相。”奴仆在一旁笑说道:“俺科尔沁贝勒的格格,不贵也是贵了,何用你多说!”那喇嘛摇着头说道:“我说的贵,是贵为天子的贵。”那班奴仆又笑说道:“你这和尚说话,越说越离经了。俺这满洲地方和内外蒙古,哪里找个天子去?难道叫我们格格嫁给那明朝皇帝去?”这几句话,大玉儿的母亲常常拿她说笑,大玉儿也听在耳朵里。如今见了皇太极,又想起他父亲现在已经做了皇帝,保不定他将来也是一个太子。再加他两人原有一番旧日的恩情,如今她又在患难之中,心中早有了一段私意。他两人在宫中唧唧咕咕地谈着心,宫女们在房门外站着,又不敢闯进房去。隔了半晌,里面传出话来,给福晋备马。只见皇太极和大玉儿两人手拉手儿,走出宫来,大玉儿又招呼贴身服待的四个宫女,一齐上马。由皇太极带领着,到自己营里去藏起来。
从此大玉儿做了皇太极的妃子,宫中都称她吉特妃子。皇太极又看在吉特氏面上,求着父亲,饶了德尔格勒的一条命。
这都是过去的事实。如今,皇太极趁自己即位的时候,便把他心爱的吉特氏册立为皇后,称为孝庄文皇后。他的原配,只封为关雎宫宸妃。文后住的宫,称作永福宫,太宗皇帝天天在永福宫里住宿,别的妃嫔休想得到一夜的临幸。
皇太极虽做了皇帝,只因常常要陪伴皇后,所有国家大事都由大贝勒、二贝勒、三贝勒分管。这时十四亲王多尔衮,年纪只有十五岁;十五亲王多铎,年纪只有十三岁。因为文皇后喜欢他弟兄两人,便留在宫中,常常和皇后做伴,太宗也因他们母亲死得惨,这时良心发现,便格外好意看待他们。多尔衮生得乖巧,面貌也漂亮,文皇后格外多喜欢他些。文皇后有一个妹妹,名叫小玉儿,这时也跟着她姊姊住在宫里,却和多尔衮同年伴月,他两人朝朝见面,自然容易亲热;再加那小玉儿的面貌,和她姊姊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她姊妹两人的皮肤,都长得洁白无瑕,因此她父母便拿个“玉”字做她的名字。这时正是长夏无事,文皇后午睡醒来,不见了小玉儿和多尔衮两人,知道他们又往园子里玩耍去了,便也带着几个宫女向园里走来。走到一带高槐下面,树荫罩地,远远地只见小玉儿坐在树根下一方湖石上。不知什么事恼了小玉儿,慌得多尔衮左一揖右一揖向她拜着,小玉儿只是转过脸去不理他。文皇后看见了,不禁觉得好笑起来,说道:“小丫头!总是这副执拗脾气,老不肯改的。”说着,自己在一方湖石上坐下,吩咐宫女过去把他两人唤来。多尔衮走到皇后跟前,皇后伸过手去,把他揽在怀里。多尔衮跪在地下,仰着脸,皇后两手按在他肩上,低着脖子看他:“真是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忍不住低下头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个嘴,说:”好叔叔,你爱上了她吗?我便拿她给你,好吗?“多尔衮倒也乖巧,听了,忙磕头谢恩。这时小玉儿站在一旁,心里虽也爱多尔衮,但是见她姊姊和他亲嘴,心里不觉起了一阵醋意。后来听她姊姊又把自己的终身许给了多尔衮,她脸上一阵臊,便一转身飞也似地逃去了。到了晚上,皇后把这个意思对皇帝说了,皇帝也十分欢喜,立刻传了内务大臣来,吩咐给十四亲王造一座高大的王邸,便在衍庆宫后面。
到了第二年,多尔衮和小玉儿都是十六岁了,便行了大礼。
这一场喜事做得十分热闹,更是他小夫妻两口过和十分恩爱。
可是这一来,却撇得文皇后十分冷清了,虽说有太宗皇帝天天陪伴着,但是从来说的”日久生厌“,任你是第一等的恩爱夫妻,倘然是朝夜不离,行监坐守,甜蜜到十分,亲热到十分,便也要觉得厌倦起来。何况赫赫一位皇帝,有的是三宫六院,缦立远视而望幸的,随处都是。皇帝到了厌倦的时候,岂有不想异味的吗?因此太宗空闲下来,也常到别的宫院里去走走,越发撇得皇后冷清清的。
皇后在十分冷静的时候,便带了一班宫女,臂鹰跨马,依旧到外面打猎去。满洲人不论男女,都拿打猎当一件消遣事体,皇帝知道了,也不去阻拦她。谁知皇后今天打猎,明天打猎,却打出意外奇缘来了。这一天,皇后在花岗子打猎,正追着一头野猪,皇后马快赶在前面,追进林子去。那头猪也乖巧,尽在林子里左绕右绕;皇后盘马弯弓,东赶到西,西赶到东,兀身射它不着。把个皇后弄得娇喘细细,香汗涔涔。正忙乱的时候,那头猪忽然恼怒起来,大叫一声,掉转身体直向皇后扑来,张着血盆似的大口,露着钢牙似的齿牙,把个皇后吓得魂不附体,娇声叫唤起来。正危急的时候,忽听得”嗖嗖“两声,左右林中飞出两支箭来,不偏不斜,齐插入那头野猪的两只耳朵里去。只听大嚎一声,这头野猪倒在地下死了。接着后面的宫女也赶到了,皇后略定了一定神,便吩咐到左右林子里搜人去。
谁知也不用搜,那林子里钻出两个大汉来,一齐跪倒在皇后马前。皇后吩咐宫女问他:什么地方人,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躲在这林子里?那两个大汉见问,便有一个磕着头说道:”奴才名叫王皋,他叫邓侉子,都是山东人氏,祖上在关外做买卖,折了本钱,流落在辽阳地方,不得回家。因为家贫不能度日,幸喜习得一手弓箭,便以打猎为生。弟兄两个常在抚顺捉几头野猪度日。这几天因为那地方野兽稀少,所以赶到这沈阳地方来寻些野兽。只因人地生疏,不知道这里是禁地,误犯了娘娘的圣驾,求娘娘饶恕了奴才一条狗命!“皇后听他说话伶俐,状貌魁梧,心里不觉一动。又想起方才那种慌张的样子,亏得他两人救了危急,心里又有几分感激他,心想:在宫里终日和宫女缠得怪腻的,这两人说话又伶俐又爽快,倒不如把他两人带进宫去,空闲下来也好找他说话解解闷儿。皇后想到这里,便自己拨转马头,绕到林子外面去,把个贴身的宫女唤近身来,悄悄地对她说了,自己却等在林子外面。等了一会,宫女把王皋、邓侉子两人领出来,皇后看时不觉好笑起来:原来她们把这两个汉子也打扮成宫女模样,趁皇后回宫的时候,混进宫去。
从此这两个猎户一交跌在青云里,转流着侍候皇后,空闲下来,搬出许多乡间的故事来说说。文皇后生长宫闹,这些事体真是她闻所未闻,她越发觉得这两个人可爱。因此文皇后便安安静静地住在宫里,也不出去打猎了。
太宗皇帝终究是英雄性格,他在宫里和皇后妃嫔厮守得腻烦起来,便天天上朝,和贝勒、大臣们商量国家大事。天聪五年十一月的时候,忽然有探子报称:”内蒙古林丹汗私受明朝贿赂白银四万两,现今出兵在西剌木伦上源地方,窥探我国边地。“太宗皇帝听了十分动怒,说:”我国和林丹汗结盟在先,共拒明国。如今他贪利忘义,罪由自取,朕誓必讨之。“一面把国事托给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一面点齐大队人马,亲自带领着,直攻察哈尔。太宗皇帝多年不打仗了,如今带兵出来却十分高兴。到第二年,又召集了许多蒙古归附来的部主,到西剌木伦河上,过兴安岭,到达里泊地方,打败了林丹军队。那林丹汗带了他的人民,逃过归化城,渡过黄河口,到大草滩地方忽然害病死了。太宗皇帝便收兵回去,路过明朝边地,他便越过万里长城,到大同、宣府一带地方,耀武扬威地走着,明朝人也奈何他不得。
天聪九年时候,打听得林丹汗的儿子额哲逃在托里图地方,另立一个部落。小玉儿虽说是一个女流,她却劝多尔滚带兵去收服额哲,借此也立此功劳。多尔衮也听小玉儿的话,便奏明太宗皇帝,出兵到托里图地方,收服了林丹的部众,又得了林丹的传国玉玺回来。从此,内蒙古各部落完全归并在太宗部下。太宗见多尔衮有功,便又格外和他亲热,常常传他夫妻两人进宫去,姊妹弟兄四人在一块儿吃酒说笑。那皇后从小看多尔衮长大,自然格外亲热些。皇后长得一个美人西子似的,任你铁石人见了也要动心。这时皇后亲手递一个果子去给多尔衮,多尔衮忙上前接着,在皇后的臂膀上一擦,觉得滑腻如酥,不觉心中一动,他想:小玉儿的肌肤白净滑腻和他姊姊不相上下,这皇后身上不知怎么个有趣;我今生若得和皇后真个销魂,便死也心甘的。他只是怔怔地想着,皇后向他说话,也不听得了。皇后看他这痴呆的样子,知道他心中不转好念头,又看他脸儿,依旧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她陡然想起那年在槐树荫下和他亲嘴的情形,不觉心中一动,急回过脸去,不觉一阵臊热,红上脸来。幸而这时皇帝正和小玉儿说着话,不曾留意到他们。但是他两人,自从这一回种下爱根,到底忍耐不住,后来闹出一段风流佳话来,这也是前生注定的缘分。这都是后话且不提。
第二天太宗坐朝,只见武英郡王阿济格出班奏道:”今有明将总提兵大元帅孔有德、总督粮饷总兵官耿仲明,带领他兵士一万三千八百七十四名前来投降我朝。如今他兵队驻扎在安东,现有降书在此,请陛下的旨意。“说着,把那降书捧上御案去。太宗看时,上面大略写道:”昨奉部调西援,钱粮缺乏,兼沿途闭门罢市,日不得食,夜不得宿;忍气吞声,行去吴桥,又因恶官把持,以致众兵奋激起义。遂破新城,破登州,随收服务州县。继因援兵四集,围困半载,我兵粮少,只得弃登州而驾舟师,飘至广鹿岛。本师即乘机收服广鹿、长山、石城等岛。久仰可汗网罗海内英豪,有尧舜汤武之胸襟,是愿率众投诚,特差副将刘承祖、曹绍中为先容。汗速乘此机会,成其大事,即天赐汗之福,亦本帅之幸也。“太宗看了降书,不觉心中大喜,立刻传见刘承祖、曹绍中两人,当面褒奖了几句。又打发二贝勒、三贝勒、贝子博洛内、大臣图尔格带了大队人马,到安东迎接去。那明朝和朝鲜,听说孔有德、耿仲明两人在安东上岸,便也调动兵队前去拦击。只因满洲兵十分厉害,孔、耿两将的兵也出死力抵抗,便得安全上岸。太宗传谕赐他田地房屋,在辽阳地方。孔、耿两人心十分感激,要亲自进京去朝见太宗,当面谢恩。当下便写了一道谢恩表文,道:皇上万福万安,德所部先来,官兵现已安插,均蒙给粮,恩同于天!德等欲赴都门谢恩,听候皇上的钧旨,赴阙叩首,不胜战栗之至!
太宗听说孔、耿二将将要进京来,便亲自带了许多贝勒、大臣迎接上去。走到浑河石岸,遇见了太宗,他住在一座黄缎的篷帐里。孔有德和耿仲明走进帐去,爬在地下磕头,嘴里说:”谢皇帝天恩!“太宗忙上去亲自扶他起来,又伸着两手在他腰上一抱;两边站着的大臣脸上都不觉露出诧异的神色来。原来这抱见的礼是满洲人十分看重的,如今太宗和孔、耿两人行抱见礼,那班大臣心中十分诧异。行过了礼,太宗又在帐中赐宴,并封孔有德做都元帅,耿仲明做总兵官。第二天太宗回京,耿、孔两人也跟着进京去。连日许贝勒、大臣轮流替他二人接风。
孔有德每天朝罢回来,住在客馆里,和耿仲明谈论太宗的恩德,没有报答的法子。后来孔有德想出一个尊号的法子来,立刻邀集了许多满洲蒙古的贝勒、大臣,在客馆里商议皇帝的尊号。那班贝勒、大臣一齐说愿意,便请范文程拟表文,又把表文写成满、蒙、汉三国的文字。趁明天大朝的时候,吏部和硕墨勒根青、贝勒多尔衮捧着满洲表文,科尔沁国土谢图济农捧着蒙古表文,孔有德捧着汉字表文,一齐跪在殿下,由侍卫官把表文送上龙案去。太宗看时,上面写道:诸贝勒大臣文武各官及外藩诸贝勒,恭惟皇上承天眷佑,应运而兴;当天下昏乱之时,修德体,大逆者威之以兵,顺者抚之以德。宽温之誉,施及万方。征服朝鲜,统一蒙古,更获玉玺,内外化成;上合天意,下协舆情。以是臣等仰体天心,敬上尊号,一切仪物,俱已完备。伏愿府赐谕允,勿虚众望。
太宗看了说道:”现在时局未定,正在用兵的时候,也无暇及此。“诸贝勒、大臣一齐劝驾,说道:”从来说的‘名正言顺’,皇上功盖寰宇,如今要用兵明国,须上尊号,才能和明朝皇帝下个敌体的战书。“太宗听他们说话有理,便也答应了,拣了个吉日祭告天地,受”宽温仁圣皇帝“的称号,改国号为大清,改元称崇德元年。第二天,太宗带领诸贝勒去祭太庙,尊始祖称泽王,高祖称庆王,曾祖称昌王,祖称福王;奠太祖努尔哈齐称武皇帝,庙称太庙,陵称福陵。封孔有德做恭顺王,耿仲明做怀顺王,此外贝勒、大臣都加封进爵。一面拜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为统帅,进兵到大凌河,猛战三天三夜,打破了大凌河,捉住明将祖大寿,又放他回国去,替清朝做着侦探。
多尔衮又进兵围住锦州,消息报到明朝,熹宗便拜洪承畴做经略使,就带王朴、曹燮蛟、马科、吴三桂、李辅明、唐通、白广恩、王廷臣八个总兵官,参将游击守备二百多名,马步兵十三万人去救锦州,把营头扎在松山城北乳峰山的山岗上。多尔衮打听得明朝兵势浩大,怕自己抵敌不住,便打发旗牌官回盛京求救兵去。太宗得了消息,便立刻调动大队人马,亲自统带着,到锦州来;京城里的事体,自有郑亲王济尔哈朗照管。
不多几天,太宗兵马到了辽河西岸,多尔衮前来接驾,便说起洪承畴兵来攻我右翼和土谢图亲王营盘,被我们兵士打退。太宗听了,也不说话,骑着马带着许多亲王、大臣,到松山脚下去看敌兵的形势。回到自己营里,便吩咐把大兵散开,包围住松山到杏山这一段路,又从乌忻河扎营,直扎到海边,拦断了一条大路。那明朝兵将见自己被清兵包围住了,心里个个惊慌起来,都打算偷偷地逃去。到第二天一清早,明朝八个总兵官都带领本部兵马,擂鼓吹角,直冲进噶布什贤的阵地里来。谁知那噶布什贤已早得了太宗授的机宜,只是把守营门,掩旗息鼓地不动声色。待明兵走进营门,只看见红旗一动,营里面万弩齐发,一箭一个,明兵的先锋队被射倒了四五百人。
明兵吓了一跳,急转身逃命。后面的人马被前面的人马冲动,一齐和潮水一般倒退下去。只听得呐喊声,叫嚎声,自己踏死自己的兵马,也不知有多少。清国兵马乘势追杀,镶蓝旗摆牙喇、武英郡王阿济格、贝子博洛内、大臣图尔格等四路夹攻,直追到塔山地方。明兵有粮米十二堆,在笔架山地方,统被清兵夺去。
明朝将官吃了这一回败仗,都打算逃回国去,撤退了七营步兵,靠着松山城驻扎。那清朝镶红旗兵,拦住了明兵的去路。
第二天,洪承畴传令猛扑镶红旗兵,两军各出,死力对敌。正杀得起劲,明兵一见前面一簇人马,张着黄伞,伞下面一个人,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早吓得心惊胆战,撇下敌兵,纷纷逃回营去。太宗一面鸣金收兵,立刻传集诸将到帐下议事。太宗说道:”我看明兵营中旌旗不整,今夜敌兵必逃。“当即传令,着左翼四旗摆牙喇,合着阿礼哈蒙古兵、噶布什贤兵,连接着摆一个长蛇阵,直到海边,拦住明兵的去路。要知明兵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传疑案宸妃逝世惊艳遇洪帅投诚
却说这一夜初更向尽,只听得北风猎猎,刁斗声声。清兵御营中列炬如昼,太宗坐在豹皮椅上,许多猛将分左右站立;御案上摊着一张地图,太宗手指着地图,对众将讲着敌兵的形势。正说着,忽然有一个将军进帐来说道:”明军人马在暗地里移动,今夜怕要来偷营,请万岁保重。“太宗听了,冷笑一声,说道:”鼠辈决没有这样的胆量!“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探马来报说:”明兵逃了!那吴三桂、王朴、唐通、马科、白广恩、李辅明几个总兵,带了马步兵向噶布什贤阵地上逃去。
“太宗听了,只说得一个”追“字,那左右猛将一齐走出营门,各带本部兵马,着地卷起一阵狂风,向海边追去。
这里太宗又打发蒙古固山额真阿赖库、鲁克尔汉、察哈尔,各带本部兵马,埋伏在杏山一路,如见有敌兵,立刻拦头痛打,不得远追,也不得擅自回军。又下令睿亲王多尔衮、贝子罗托、公屯济一班主将,带领四旗摆牙喇兵和土谢图亲王兵,前往锦州城外塔山大路上,拦腰截断敌兵;又传令达贤堪辛达里纳林,率领枪炮手前往笔架山保守粮米;又传令正黄旗阿礼哈超哈,镇国将军宗室巴布海纛,章京图辣,带兵去拦截塔山路敌兵;又传令武英郡王阿济格,也去拦截塔山路敌兵,倘然敌兵要偷过塔山,可率领巴布海图赖从宁远直向连山路上追去;又令贝子博洛,带兵从桑噶尔塞堡拦切敌兵。又打听得明朝郎中张若麒从小凌河口坐船逃去,便令镶黄旗蒙古固山梅勒章京赖虎、察哈尔部下巴特钯带兵往前追赶。各路兵马奉令四出,赶的赶,杀的杀,可怜那班明朝兵丁,被清兵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东奔西逃,只恨爷娘不给他多长两条腿。
太宗皇帝看着军事顺手,便命多尔衮、阿济格调劝主要军队进围塔山;又调红衣大炮十尊帮着攻打,打破了塔山城,活捉明副将王希贤、参将崔定国、都司杨重镇。明总兵吴三桂、王朴逃向杏山城一带去。太宗兵进逼松山,四面掘壕,紧紧围定。当夜,明总兵曹燮蛟撤退乳峰山的兵队,弃营偷逃,冲进太宗的御营来。太宗上马提刀,亲自督战,曹燮蛟受伤,逃回松山城去却说噶布什贤带兵在杏山埋伏,守候到第三天,果见前面尘头起处,一队明兵到来。打听得是总兵吴三桂、王朴带领他部人马要逃向宁远去。噶布什贤按兵不动,待明兵过去一半,一声炮响,伏兵齐起,好似饿狼扑羊,一阵掩杀,明兵死了三四千,剩下来的,也是四散逃去。吴三桂带领败残人马逃到高桥地方,一声吹角,清国伏兵又起,前面一员大将正是多铎,拦住去路,大声喊杀,声震天地。慌得明兵手忙脚乱,反撞进清朝营盘里去,被清兵关起营门来,杀得一个不留。吴三桂和王仆两人单身独马,落荒而走。这一场好杀,先后斩杀明兵五万三千七百八十多人,得到马七千四百四十匹,驼六十六匹,盔甲九千三百四十六副。
当夜太宗在营里犒赏兵士,大开筵宴。正吃得热闹时候,贝勒岳托站起来对太宗说道:”臣请陛下下令,领一旅兵队,趁今夜月色皎洁,前去攻取松山城。“太宗摇着头说道:”不可!我国将士连日血战,趁今夜无事,便该休养。再者,你也莫小觑了这座松山城,我打听得城里明朝将士很多,有洪承畴、邱民仰、张斗、姚恭、王士祯这班大将,又有总兵王廷臣、曹燮蛟、祖大乐,带领三万人马把守城池。就中那位洪经略,是朕心爱的,听说他是中原才子,又熟悉中国政治风俗,朕欲并吞中原,先要说降这位经略大臣,才能成功。“太宗说着,只见帐下走出一员大臣来,说道:”这事容易,臣和松山副将夏承德颇有几分交情。如今臣亲自送劝降书,走进松山城去,先说降了夏承德,再请他帮着臣说降洪经略,岂不是好?“太宗看时,原来是贝勒多铎,不觉大喜,说道:”吾弟肯亲自去说降,是大清之幸也!“当下修下劝降书,带了五百名兵士,走进松山城去。
这里太宗伸长了脖子望他,直望到日落西山,才见多铎回来。说夏承德颇??投降之意,洪承畴却抵死不从,他说”城可破,头可断,大明经略却不可降!“太宗听了,皱一皱眉头,便把范文程传来,再写一封劝降书,着范文程自己送去。洪经略总是个不肯降。太宗一连送了六回劝降书,后来洪承畴索性关上城门,拒绝来使,太宗无法可想,只得把劝降的告示绑在箭头上,射进城去。那告示上大略说道:余率师至此,知汝援兵必逃;预遣兵出,围守松山,使不得入。自塔山南至于海,北至于山,去路俱断;又分兵各路截守,被斩者尸积遍野,投海者海水为红,今汝援兵已绝,此乃天佑我也。汝等早降,决不杀死,并保全汝等禄位。尔等可自思之。
到了九月初一这一天,太宗看着洪承畴没有降意,便带领内外诸王、贝勒、贝子、大臣们,拈香拜天;一面打发睿亲王多尔衮、肃郡王豪格回守盛京,一面拔寨齐起,向松山进兵。
传令:”倘然遇见洪承畴,须要活捉,不可杀死。“还亲自押着红衣炮队,直攻松山。洪承畴在城里出死力抵敌,两军相持不下。忽见一匹马飞也似地向御营跑来,守营兵士上前扣住,马上一位将军跳下马来,手里捧着文书,直跑进帐去,将文书送上御案。太宗看文书时,不觉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人是来报丧的:太宗的原配关雎宫宸妃已死了。太宗虽宠爱庄后,但宸妃和他是结发夫妇,自有一番恩爱。太宗不觉大哭,便立刻把兵事交给诸位贝勒,星夜赶回盛京去。说起这位宸妃,却也有十分姿色,只是赶不上庄后那种风流体态。
太宗念夫妻分上,也时时临幸。这庄妃看了,心中不免起一点醋意。此番太宗出兵的时候,宸妃还是好好的,不曾有一点疾病,谁知太宗出兵不多几天,宸妃忽然死了。当时大学士希福刚林、梅勒章京冷僧机,得了宸妃薨逝的消息,急急进宫察看。
见宸妃面貌很美,丰容盛鬋,也不像是害病的。希福刚林看了,十分诧异,说道:”皇上远去,宫里大变,倘然皇上回来问俺,叫我拿什么话回奏呢?“冷僧机在一旁说道:”这个容易,我们只叫把关睢宫里的宫女捉来,审问她宸妃死的时候有什么人在身旁,我们便把那人抓来一问,便可以知道了。“这几句话传到永福宫庄后耳朵里,不禁慌张起来,忙打发一个小宫女出去,把大学士传进宫去,一面又把睿亲王多尔衮传进宫去,几句话,把一件大事化为乌有。
第二天,多尔衮打发冷僧机出城去迎接圣驾。冷僧机是多尔衮的心腹,见了太宗,自然有一番掩饰。这里希福刚林听了皇后的吩咐,便潦潦草草,将宸妃的尸身收敛了。太宗到来,只看见一口棺木,便也没有什么说的。那庄皇后又怕太宗悲伤,便打叠起全副精神趋奉太宗。太宗有这么一个美人陪在身旁,有说有笑,早把一肚子悲伤消灭得无影无踪。皇后知道太宗喜欢打猎的,便哄着皇帝到叶赫部打猎去,两人谈起旧情,便越发觉得恩爱,当夜便在篷帐里双双宿下。从此皇后把整个儿皇帝全霸占着,却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分宠了。
看看打猎到第四天下,忽然见他大儿子肃郡豪格笑吟吟地走进来,见了太宗,便请下安去,说道:”父皇大喜!松山城已经被孩儿打下来了。“太宗这一喜,直喜得心花怒放,拉住他儿子的手,坐下来问个仔细。说道:”原是松山守城副将夏承德预先打发人来说,他把守城南,今夜竖起云梯,向南面爬进城来,他在里面接应。到了夜里,孩儿带了大队人马,果然从城南打了进去。当地捉住明朝经略洪承畴,巡抚邱民仰,总兵王廷臣、曹燮蛟、祖大乐,游击祖大名、祖大成等一班官员;又杀死明兵三千零六十三人,活捉住妇女孩童一千二百四十九口,获得盔甲弓箭一万五千多副,大小红衣炮、鸟枪三千二百七十三件。请父皇快快回京安插去。“太宗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赶快收拾围场回盛京去。到了宫里,便有一起一起的大臣前来报告军情。太宗都拿好言安慰,又吩咐不许虐待汉人。准了贝勒岳托的奏章:一品的汉宫,便把诸贝功的格格赏他做妻子;二品官,把国里大臣的女儿赏他做妻子。又特下上谕,把洪承畴送到客馆去,好好地看待,每天送筵席去请他吃;又挑选四个宫女去伺侯呼唤。
那洪承畴原是明朝的忠臣,也是一位名将,如今被清兵捉来,愿拼一死。谁知送他到盛京来,太宗既不传见,也不杀他。
看看那班总兵官,杀的杀,降的降,早已一个不在他身旁。又看看自己住在客馆里,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锦被绣榻,便知道清明还有劝他投降的意思。他便立定主意,从这一天起,一粒饭也不上嘴,一天到晚,只是向西呆坐着。太宗皇帝派人来劝他吃,他也不吃;劝他降,他也不降。后来恼了他,索兴把房子门关锁起来,所有一切侍从宫女都不得进去。看看过了两天,洪承畴却粒米不进。这消息传到太宗耳朵里,太宗十分忧愁,对诸大臣说道:”倘然洪承畴不肯投降,眼见这中原取不成了!“便下圣旨,有谁能出奇谋说得洪承畴投降的,便赏黄金万两。这个圣旨一下,谁不想得黄金?便有许多大臣想尽方法去劝说。无奈洪承畴给你个老不见面。看看又到了第四天上,洪承畴已饿得不像个模样了,那多铎便把洪承畴一个贴身的童名叫金升的捉来,百般恐吓他:”洪经略生平最爱什么?
“那金升起初不敢说。后来多铎吩咐自己府里的侍女把金升领去,大家哄着他,劝他吃酒,又和他胡缠。内中有一个侍女,面貌却长得白净,金升起初不敢说,但金升看上了她,那侍女便陪他睡去。在被窝里,偶尔才说他主人是独爱女色的。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金铎便奏明皇帝,挑选了四个绝色的宫女,又在掠来的妇女里面挑选了四个美貌的汉女,一齐送至客馆里去。谁知洪承畴连正眼也不看一眼,把个太宗皇帝急得在宫里只是搔耳摸腮,长吁短叹。文皇后在一旁看了,却莫名其妙,问时,太宗皇帝才把洪经略不肯投降的事说了出来。文皇后听了,微微一笑,说道:”想来那洪承畴虽说好色,决不爱那种下等女人。这件事陛下放心,托付在贱妾身上,在这三天里,管教说得洪经略投降。“太宗说道:”这如何使得?卿是朕心爱的,又是一位堂堂国母,倘然传说出去,却教朕这张脸搁到什么地方去?“文皇后听了,又说道:”陛下为国家大事,何惜一皇后?再者,贱妾此去为皇上办事,我们夫妻的情爱仍在。陛下若虑泄漏春光、有碍陛下的颜面,这件事做得秘密些就是了。“文皇后说到这里,太宗看看皇后的面庞,实在长得标致,心想,任你铁石人见了也要动心的。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做得秘密些,莫叫他们笑我。“文皇后得了圣旨,便回宫去,换了一身艳服,梳着高高的髻儿,擦着红红的胭脂,鬓影钗光,真是行一步也可人意儿。文皇后打扮停当,便雇一辆小车,带着一个贴身宫女,从宫后夹道上偷偷地溜出去。到了客馆里,那辆车儿直拉进内院里。
里面忽然传出皇帝的手谕来,贴在客馆门外,上面写着:”不论官民人等,不许进馆。“那文皇后到了馆里,看着那洪承畴,倒也长得清秀。他盘腿儿坐在椅子上,已是五日不吃饭了,早把他饿得眼花头晕,神志昏沉。文皇后指挥宫女把他扶下椅子来,放倒在炕上。宫女一齐退出去,文皇后爬上炕去,盘腿坐着,把洪经略的身体轻轻扶起,斜倚在炕边上。那洪承畴昏昏沉沉,起初由她的摆弄去,他总是闭着眼。到了这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落入温柔乡,一阵一阵脂粉香吹进鼻管来。洪经略是天生一位多情人,别的事体都打不动他的心,只有这女色上勾当,便是在他临死的时候,也多少要动一动心。况且那阵香味原是文皇后所独有的,觉得异样蚀鼻,不由他心中怦怦地跳动起来,便忍不住开眼一看,只见一个绝色女子,明眸皓齿,翠黛朱唇,看着他嫣然一笑,那种轻盈妩媚的姿态,真可以勾魂摄魄。洪经略忍不住问了声:”你是什么人?“接着听得那女子樱唇中”嗤“地一笑,说道:”好一个殉国的忠臣!你死你的,快莫问我什么人。“洪经略听她莺莺呖呖,不觉精神一振,便坐起身来,说道:”我殉我的国,与你什么相干?“那女子说道:”妾身心肠十分慈悲,见经略在此受苦,特意要来救经略早日脱离苦海。“洪经略听了冷笑一声,说道:”你敢是也来劝我投降的么?但是我的主意已定,再过一两天,便可以如我的心愿了。你虽然长得美貌,你倘然说别的话,我是愿意听的;你若是说劝降的话,我是不愿听的。快去罢!“那女子听了,又微微一笑,把身子格外挨近些,说道:”我虽说是一个女子,却也很敬重经略的气节。现在经力既然打这了主意,我怎么敢破坏经略的志气呢?但是我看经略也十分可怜!“洪经略问道:”你可怜我什么呢?“那女子说道:”我看经略好好的一个男子,在家的时候三妻四妾,呼奴唤婢,席丰履厚,锦衣玉食,何等尊贵!如今孤凄凄一个人举目无亲,求死不得;虽说是只有一两天便可以成事,但是我想这一两天的难受,比前五天要胜过几倍。好好一个人,吃着这样的苦,岂不是可怜?
“那女子说着话,一阵阵的口脂香射进他鼻管来;洪承畴心中不觉又是一动,急急闭上眼,要把这女子推开,哪知手臂又是软绵绵的,没有气力。接着又听那女子悲切切的声音说道:”经略降又不肯降,死又不快死。如今我有一碗毒酒在此,经略快快吃下去,可以立刻送命,也免得在这里受苦。我可怜经略,这一点便是我来救经略早离苦海的慈悲心肠。“洪承畴这时正饿得难受,听说有毒酒,便睁开眼来一看,见那女子玉也似的一只手,捧着一只碗,碗里盛着黄澄澄的一碗酒。洪承畴硬一硬心肠,劈手去夺过来,仰着脖子往嘴里一倒,咕嘟咕嘟地一阵响,把这碗毒酒呼得个点滴不留。那女子便拿回碗去,转过身来,扶他睡倒;自己却也和他倒在一个枕上,那一阵阵的脂粉香和头上的花香,又送进鼻管来。洪承畴却只是仰天躺着,闭着眼睛等死;那女子也静悄悄的不作一声儿。谁知这时他越睡越睡不熟,越想死越不肯死,那一阵一阵的香气越来越浓厚。
洪经略每闻着这香味,不觉心中一动;每心一动,便忙自己止住。这样子挨了许多时候,洪经略觉得越发地清醒了,翻来覆去地只是睡不熟,那女子看他不得安睡,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些闲话。洪经略起初也不去睬她,后来那女子问起:”经略府上有几位姨太太?哪位姨太太年纪最轻,面貌最美?洪经略听了这几句话,便勾起了他无限心事,心中一阵翻腾,好似热油煎熬一般难受。又听那女子接着说道:“经略此番离家千里,尽忠在客馆里,倒也罢了;只是府上那一位美人儿,从此春花秋月,深闺梦里,想来不知要怎么难受呢?”洪经略听到这里,早已撑不住了,“哇”的一声,转过身来,对着那女子抽抽咽咽地哭个不住。那女子打叠起温言软语,再三劝慰着。
要知洪经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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