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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夕的清明完作者:yutou555

作者:yutou555

字数:49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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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的头年清明,直芋带着筱夕回了趟老家。临走前,直芋特地往车上拎了

一打染发剂,包装老气,看起来在市面上应该绝迹多年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

来的。



「挺有心的嘛,孝敬奶奶的?」



「我奶奶你不是见过吗?前两年老伴死了就焕发了第二春,现在新长的头发

比我还黑。」



「那你是要留着自己用咯?」



「嘿嘿,嫌我老啦?你不是说我头发白点你心里才踏实吗?行了,别问了,

待会在车上好好睡一觉,到了湖城你就知道啦。」



「过了婺源叫醒我,你那个破颈椎,连着开上一天车还不得让我帮你揉上半

月?」



「得令!还是老婆知道疼人。」



等筱夕醒来,远山如墨,近处的油菜花田却把中西画合作一出,美得让她以

为还在梦里:「诶呀,老公,你快停车!都到婺源还不换我来开?」



「睡神,你看看日头,婺源早就过了,这是咱老家。我早就说过婺源不如咱

家美,现在信了吧?」



「哇塞,这真的是湖城?可是咱结婚的时候没见过有这么漂亮的地啊?」



「这里叫木渎,是我老爹出生的地儿,刚才高速封道了,我就绕道从这里走

了。」



「老公你快停车,我要下去拍张照!」



「过几天还要带你来呢,就在车上拍吧。」



「那你也停车!剩下的路我来开,反正有导航。」



「开车就看不了风景了,你想清楚哦。」



「那……那就再等等吧,你就是想让我帮你揉肩是吧?」



「嘿嘿,今天前面开得快了,这段咱们开慢点,老婆大人慢慢欣赏哟。」



和木渎一比,之后路旁的白杨树显然再难入眼,于是筱夕把直芋拉下驾驶座,

一脚油门踩到了直芋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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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住在湖城郊区一个四层洋房里,一楼是厨房、客厅和书房;二楼是原

先二老的卧室;三楼是客房加一张乒乓桌;四楼是杂物室与天台。小楼的前院花

草不少,可惜两垄菜圃已经荒废了;院外是鄱阳湖的内湖,湖水常泛波光。



知道今天孙子孙媳妇要回来,老人家一早就在湖边候着,可是看见开车的是

孙媳妇,立刻吹眉瞪眼,拧着直芋的耳朵就往车下拽:「臭北瓜(当地方言里芋

头的意思),跟那个死老头一样,天天就知道使唤婆娘!」



直芋连声求饶,老人家松开手后便飞一般地把所有行李独自抬上了三楼。可

望着院子里两女聊得欢实,他心中实在忐忑:自己这个奶奶颠倒黑白天下第一,

筱夕可千万别跟着学坏咯。



收拾妥当,老人家端来煲了一天的鸡汤,直芋一口干了,大声赞道:「这滋

味绝了!」



老人家笑迷了眼睛,连忙要给直芋再盛一碗:「比死老头做得好吧?」



直芋心中直骂自己嘴贱,爷爷在的时候,自己这个奶奶压根就没进过厨房,

最近两年苦练煲汤,手艺却未必有筱夕好(某只会做西红柿炒蛋的职业女性)。

却还是笑容不减地把那锅鸡汤兜了底。



筱夕有感而发:「直芋对您真好哩。」



老人家听完居然有些吃味:「那是你没见他跟他爷爷。两人好得都要拜把子

了,他那些个叔叔伯伯喝醉了酒都喊直芋叫二爹,你说他两得好成啥样?」



筱夕咋了咋舌头,鸡汤虽然有点凉了,可是喝完却心里暖暖的:「咱爸也叫

啦?」



老人家的脸笑成了菊花:「小斌也叫啦,第二天酒醒了把这个小兔崽子吊起

来打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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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偷懒的直芋奶奶这次听说孙媳妇要来特地晒了两天被子,于是乎筱夕昨

天晚上睡得香甜无比,醒来才发现直芋已经到早市上把香烛黄纸置办齐了。



「诶呀,你怎么也不叫醒我?这样被老人家看见多不好……」



直芋坏笑:「老人家说你昨个开车太累,让你多睡会。」



筱夕红着脸起床,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这个味道……」



「清明粑,上次你来的时候说最爱吃这个,不过味道肯定没这次好,现在正

是水芥草最肥的时候。」



「老公,你偷偷喂我一个~」



「懒猪,快去刷牙,刷完牙我喂你。」



湖城最好吃的小食当属清明粑,这里毗邻鄱阳湖,水草最肥。靠水吃水,本

地饮食都跟湖产有关:把春天的水草打碎成汁,什么都不用加,直接和进面团里

蒸熟,就有了这满室生香的清明粑。



筱夕连吃了十个,撑得走不动路,便撒起娇来要晚点动身,没想直接被直芋

抱进了车里。



见孙媳妇满脸的别扭,直芋奶奶笑道:「关着他爷爷的事,北瓜谁的面子也

不给。老头走的那天,他自己哭得都讲不出话了,却不让我们哭,就因为老头说

过:老头子走了是喜事,谁敢哭谁就是我孙子!」



筱夕噗嗤笑了出来,直芋却转过头来一脸惆怅:「我的老佛爷哦,我哪有你

说的那么霸道……」



老人家却莫名其妙地掏出了一个假发:「北瓜啊,以后别再买那么多染头发

的,我给老头挑了个假发,以后就不愁白头发啦!」



「您的东西都太高端,我怕老头用不惯,我这边染发剂都跟厂家订好货啦,

假发您就留着自己用吧,现在都流行中性美……」



「瞧瞧,还说自己不霸道?」



「行行行,都听佛爷您的,这次咱把假发也都给老头捎过去,等他来托梦,

您看成不?」



筱夕心想这都什么呀,可一老一小却煞有其事地聊了一路。



路上再次经过了木渎,油菜花还沾着露水,笑意灿然,筱夕突发奇想,下车

采了一捧油菜花要给那个传说中的老头送去。直芋说:「老头看了半辈子,早不

稀罕啦……」



「你知道个屁,那时候木家集种的全是棉花,哪有油菜?!这是孙媳妇的心

意,老头指定喜欢!」



筱夕看着手里的油菜花一愣: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和他们一样没溜了,又是

假发又是油菜,这还象是去扫墓么?



过了木渎,艾草如林,半个山头的路却开了小一钟头,车漆不知道被挂烂了

多少,目的地终于是到了。



「李家叔,李家嫂子!瘸子伯在不?」



一栋乡下小洋房前坐着一个黝黑苍老的男人和一个丰腴的中年女人,手中正

在修补着渔网。见到来人忽然热情得撒开了网绳,就像见着了一条大鱼。



「诶哟,北瓜啊!瘸子伯今早没下地就在屋里等你哩!」



直芋奶奶下了车:「春红啊,你家狗子实诚,年前还来看过老太婆哩!」



「哟,婶子诶!你咋个越活越年轻哩,城里水土是养人哩!」



直芋奶奶与一众女人开始吹嘘起自己「二次发育」的秘诀,筱夕就跟在奶奶

后头。



「李叔好,李婶好。」



李家叔如临大敌:「这是哪家的仙女来咱村了?快把董永关住咯!」



「董永是村里的花痴,见到漂亮姑娘口水能流到背上!」直芋从旁引荐:

「叔,婶,这是筱夕,俺媳妇!」



李叔犹豫着伸出了左手——他的右手有六个指头,筱夕双手攥上去狠狠握了

一下:「叔,俺就是女北瓜!」



「北瓜,这个女娃不错!」



屋里走出一个拿着铁掀镰刀的瘸腿男人,声音低沉。



「瘸子伯,还从没听你夸过人哩!」直芋接过农具往车里装。



「瘸子有一说一,这女娃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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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寒暄结束,瘸子伯上了副座:「狗子在省城混得不错,等会别听李家婆

娘瞎说。他们家人不厚道,今年给往年的数就得啦,别跟去年似的,被人当成傻

子笑话了一年。」



「嘿嘿,瘸子伯,你咋胳膊肘老往外拐?」



「瘸子有一说一,他们家是不厚道。」



车子开了不到十分钟,眼前出现一个小山包。



筱夕和直芋奶奶拎着大包小包,架势象是去给领导送礼;可一旁的直芋和瘸

子伯拿着整套铁器,场面又象是黑帮抛尸。



「这就是那老头,旁边是我阿太和太婆。」



筱夕小声念出了那个名字:「荆重……」



两个男人大肆修剪着四周的树枝野草,两个女人细心地把「财礼」排开。



「老头子啊,这是咱家的孙媳妇,你终究还是没我有福气……那时候北瓜发

了昏要立马找个女的结婚,差点没把你气死,现在你看到了,这就是女北瓜,我

们三代人见了她第一眼都说你会喜欢!你看看,这家里的大事我从来就没做上过

主……行,行,北瓜不让我们在你面前哭,待会让他来说,孙媳妇,你喊这老头

一声。」



「爷爷,我是林筱夕,林是双木林,筱是……」



「老头,你别听她瞎说,你不是总让我找个日本妞吗?她就是日本的,叫松

岛哟西,哟西你知道吧,就是电视里太君经常说的……」



看到筱夕捡起园艺剪不安好意地看着自己下体,直芋赶忙闭上了嘴。



瘸子伯收拾妥当了,走到一旁抽起土烟,云雾同样飘到了墓前。



「老头,这是你的」死老太婆「非要我给你捎去的假发,我指着你戴着肯定

不得劲,所以最好今天就给我托梦,要是你敢戴上我保证不认你!」



「现在你走了,也就北瓜敢这么叫我,我现在耳朵还好使的很,就怕我耳朵

聋了,那些兔崽子们都得这么喊……老头,咱家还出了对新人,小洪他啊,重婚

啦……行,北瓜又在瞪我了,都是些喜事,我哭什么?还有不少好事我梦里跟你

说,到时候给我戴上假发听到没有?不戴我明个就找隔壁老王去……」



筱夕把油菜花摆到了身前:「北瓜爷爷,听起来你也挺忙的,不过有空能不

能给我托个梦,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我家是开花店的,准能给你整个香喷喷。」



「死老头爱俏,我估计今晚我两都没戏,他得到孙媳妇那里讨花去。」直芋

奶奶把假发扔进火里,脸上居然真的写着几分阑珊。



直芋一脸死灰地把那打染发剂推进火坑,叹气道:「我就不该嘴贱跟老头说

筱夕是日本妞的,以老头的尿性……现在看来是真没辙了。筱夕,你夜里记得帮

我看看老头戴了假发没?没准我以后就不用每年来污染环境啦。」



黑烟冲天,直芋趁着众人迷着了眼睛偷偷朝着墓碑竖起了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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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路上,筱夕问直芋为什么对染发剂这么记挂。直芋借口说来话长,专心

开车。



直芋奶奶无奈地摇起头:「直芋这孩子,爸妈忙,总没空管他,又怕被老人

家宠坏不肯让我们带,所以有好些事都是他自己学会的。你看他现在拿筷子的手

势都是错的,系鞋带也比别人慢。小学毕业的暑假,他终于在我们这里长住了两

月,老头发现他居然连头都不会洗!」



「不会洗头?!」



「是哩……真不知道北瓜他妈是怎么带孩子的,连洗头都没教她,那个时候

北瓜洗头没等头发淋湿就往上打肥皂,老头看见了差点没气死!」



「那是小哥哥我天赋异禀,这样洗了十多年不也没事?」



「放屁!老东西头发白得早,最怕你头发跟他一样,当时还专门开了个家族

会议要把北瓜抢过来自己养!」



「那是老头自己魔怔了,要是当年我跟他混了还能有今天?」



「诶……最后事没成,但是那两个月北瓜的头发都是老东西来洗的。那天老

东西走了,直芋就说……」



车厢里没了声音,直芋停下车:「咱走回去吧,我现在满脑子肥皂味,再开

怕掉沟里。」



「瘸子有一说一,前面真有条沟。」



「瘸子伯,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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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行人步行到李叔家,阴霾已散,直芋给小辈们补发完红包,又被李婶

拉到一边讨论「正事」。



「大外甥啊,婶娘从来没把你当过外人啊,去年你给的钱确实多了……」



「婶,俺没有弟弟,狗子就是俺亲弟弟,狗子路走不通畅,俺……」



「北瓜,婶就知道自个没看错人,以后狗子有了娃,就得喊你叫干爹!」



见着了李婶的吃相,直芋心中一叹:「婶,不怕您笑话,筱夕从小在城里长

大,没见过咱村这么好的风景,想在这里留几天……老宅那边……」



李婶一下子慌了神:「诶哟,那里偏僻的紧,清明节里住不得人哩!」



「哈哈,我也是糊涂,奶奶还在这儿呢,老人家的寒腿最近又犯了……」



「是滴是滴,大外甥啊,明年来,明年你们小两口来这住,饭菜只管从婶这

里拿!」



「婶娘您真是太客气了,那明年咱们啥时候来好哩?」



「清明呗,山里不好开车,免得你多走一趟麻烦……」自知失言,李婶一下

子急出了眼泪:「大外甥,你说啥时来就啥时来!婶这里不含糊你了,给婶一周,

就一周,婶给你规整好!」



「婶娘说的哪里话,您啥时候含糊过俺。就是筱夕在那里胡闹,俺多哄哄就

成了,过不了几天俺就拉她回去。」



「不!不!外甥你后个来,后个来就成!」



「那就听婶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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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路上,直芋奶奶一直迷瞪着眼,看来这一早上把他折腾得够呛:「北瓜

啊,一个乡下女人,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奶,我是真想带着筱夕在这呆上几天,筱夕说木渎风景好,却不知道咱老

宅才叫仙境哩!」



「切,屁大点见识,闺女啊,别误会,我不是在说你。你知道北瓜刚才差点

搞得咱家没人看坟不?」



筱夕一脸茫然:「啊?就见着李婶拉着直芋走了自己却没回来,我以为李婶

有事忙活去了……」



「咱家里在山里有间老宅,风水好的皇上都红眼,李家人是替咱在这照料老

头后事,老宅也顺便借给人家了。可是咱终究不来住,那就相当于是送嘛。北瓜

刚才肯定是找人讨房子去了……」



「老人家,你讲讲理。当年你和老头来这里,李家人给你们分了块最贫的地,

田里连苜蓿都养不活,门前是茅房,门后是赣江。老头说你那会天天被熏得想跳

江!」



「你懂个屁?!我是到了后来才知道原来粪是农家的宝贝哩!老头那些年偷

了几百斤粪,这才把小洪小斌养大。北瓜,你忘记咱家家训啦?情义千斤重,就

冲这几百斤粪,咱把老宅送给他们也是应当的。」



筱夕心想老人家的理是对的,可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啊……



「那李家人就真当我们是傻子啦!去年给了他们那么多钱,我就是想让他们

能记着点咱家的事!可我看啊,要不是有瘸子伯在,老头的坟可能早叫野狗给刨

了!」



直芋奶奶朝着筱夕使了个眼神,仿佛在说:「瞧见没,事关那个老头,这北

瓜倔得像条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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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是午后。大家都饿得够呛,直芋终于说动奶奶让出厨房,然后飞

快地煮了锅面。



银鱼肉丝面。



筱夕以前也吃过直芋从湖城带来的银鱼,可是远没有这次的鲜美。



「瘸子伯独家的秘方,鄱阳湖的鱼味可都在这里面了,多吃点,这次带你来

来就是享口福的。」



直芋奶奶吃了两口停下了筷子。



直芋尝了一口也停了。



「怎么不吃啊,这么好吃的……」



「我就不该让北瓜进厨房的……」



直芋吱溜一口把碗里的面吸完,便一言不发走进了院子里,筱夕一头雾水:

「奶奶,直芋这是他怎么了?」



「这孩子每年假期回来就给老头当帮厨,所以做出来的味道和那个老东西一

模一样。」



「那他现在去院子里干嘛?」



「老头走了,光留下了一院子的花草,我哪里养的活?还好洪子时常来帮我

照看,还留下了几棵老树。你看,北瓜对着发呆的那丛竹子就是老头生前最稀罕

的东西。闺女啊,银鱼肉丝面是老头的看家菜,你慢慢吃,这一院子的老树有的

北瓜忙活呢……」



筱夕看着院里那个对着竹子发呆的男人,忽然忍不住眼圈发红:「奶奶,有

这样的菜来看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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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直芋操持着园艺剪在院里横扫落叶,筱夕不知不觉把一锅面全都吃完了,

发现铁锅已空空如也,心中不禁忿恨:这么会做饭有个屁好的,万一把老婆撑死

怎么办?!



于是筱夕跑到三楼和奶奶打起了乒乓球。



直芋奶奶今年七十六了,可是眼不花,耳不聋,每天准时收菜,qq农场等

级冠绝寰宇,功劳全在这张乒乓球桌上。



以筱夕大学院队女乒主将的水平,硬是和奶奶杀得难解难分。倒不是直芋奶

奶真的有多强,只是这张乒乓桌子着实透着诡异,不仅长宽不符,而且坑坑疤疤。

奶奶仗着地利,总是把球杀在坑洞上,线路突变,神仙都接不着。



「诶哟,老啦,这个东西荒废不得,几年没动,就叫年轻人赶上啦!」



见筱夕已经慢慢摸清自己的套路,开始占据上风,奶奶干脆扔了球拍,装起

球坛宿将对着小辈倚老卖老。



「奶奶,这个球桌也挺老了,怎么不叫北瓜给换一个?」



「闺女,这话可不敢叫北瓜听着,不然他肯定跟你来事!」



「难不成……这个桌子也是直芋爷爷做的?天啊……他怎么什么都会……」



「那个老东西会做的可比你想象的多。刚到乡下,他跟着村里的木匠当了两

个月学徒,回头给咱家新盖了所房子!」



「哇塞,那个房子现在还在吗?」



「闺女,你真是实诚。我当时是死活不敢往里面住,结果他卖水(方言里装

逼的意思),一个人就住了进去,你才怎么着?下阵雨房子就塌了,我那个时候

还怀着北瓜他爸,听着响声只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死人出现了在了老家门口,原来他住了一晚之后也不敢再住,后

来都是借宿在木匠家里!」



两女的笑声从三楼一直传到院里,不知为何,爬在柚子树上直芋也开始笑,

那棵柚子树便在这笑声里起舞,落下了一地柚子,仿佛是笑出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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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常说,竹子最有根性,人要是染上了竹叶的味道不过上半个月是消不

掉的。



夜半,筱夕闻着直芋身上飘出的清新气味,忽然双腿一紧:「老公,今天扫

了墓,我们现在来冲冲喜吧。」



直芋狡黠一笑,大喊了声:「老太婆,你再不走我就要把你农场里的菜偷光

啦!」



门外果然传出匆忙下楼的脚步声,筱夕一阵暴汗:「你怎么知道奶奶她在外

面?」



「没办法,金家的媳妇在这老太婆身上吃过的亏都可以写本书了……」



「你们一家都是强人啊……」



「能陪老头那样的人过上一辈子,又怎么可能是个泛泛之辈?」



「那你说我是个泛泛之辈么?」



「瘸子伯一辈子只说实话,今天他说什么来着?」



「老公我爱你!」



「噫……他要是说这话我今天就把车开沟里去了……」



「讨厌啦,人家难得表下忠心……你说奶奶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她现在该不

会还在外面吧……」



「难说……要不你去看看?」



筱夕蹑手蹑脚地凑到门边,一个健硕的身子忽然把她压到了墙上。春寒料峭,

墙壁的冰冷与那个男人的火热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音,又连忙捂住了嘴,可是那

个男人只是不以为意地说:「反正早晚要被她占便宜,不如现在先吸取点教训…

…」



男人的声音是沁凉的,可筱夕听完却全身发热,小腹有一种快要被烤焦地感

觉,接着……这个女人的本性爆发了:「老太婆!我和你的孙子在做爱,现在门

打开了,欢迎你随时进来看!」



门开了,外面没人。筱夕说:我们去乒乓球桌上做!说完就转过身,双腿夹

住了男人的胯部挂了上去。直芋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心想今天真是造了大孽

了,可下半身还是完全不受控制地走到了球桌前面。



窗外星光如晦,仿佛都羞涩闭上了眼;月亮也翻起白眼,只待云遮。



「老公,你换个位置,这里有个疙瘩,膈着不舒服……」



「你说去哪?太黑了看不清楚。」



「去奶奶发球的那个位置,老两口肯定在那里没羞没臊过,平得跟镜子似的。」



「我靠,你别乱说!」



「你去摸摸不就知道?」



筱夕引领着直芋的手摸向了一片平原,那里前方有两座高山,后方是一片深

潭。马儿想去往深潭,骑士却强拉着它袭向了山峰。



「给我乖乖听话!老娘今天兴头高,把我伺候爽了你也有的爽!」



直芋强忍住蛋蛋磕在木桌上的酸麻感,抻直手臂,开始在筱夕上身漫游。



「用尽捏……对,亲我,姆……哈!叫我死老太婆!」



「你有病啊?!」



「死老头,快叫我死老太婆!我要跟你一起变老!」



「奶奶人就在楼下!」



直芋望向筱夕,那一瞬间,她的眼里盈满了鄱阳湖的波光,1957,曾经

有个男人也在一个女人眼里看到过这些,于是两条毫无可能交汇的线段被那个男

人硬是拧到了一起,一直到他死都没有再分开过。



这波光温柔得让直芋喘不上气,就像沉入江底,直芋爆发出了心底里最压抑

的疯狂:「死老太婆,你孙媳妇是不是比你厉害?以后别给我耍花招!小心最后

怎么连死得都不知道!」



楼下的奶奶终于大吼一声:「两个死北瓜!老太婆要睡觉,你们给我安生点!」



情到浓处,什么东西都能助兴,此刻筱夕小老太婆眼里的鄱湖翻起潮汐,但

是直芋小老头是这片湖的儿子,又如何会惧怕?于是他一个猛子扎进浪花之中。



「啊!死老头我爱你!我这辈子都爱你!以后我们一定要同一天死,然后约

好下辈子一起投胎!……恩噫,我爱你啊!死老头子!啊啊!」



鄱湖的儿子破浪向前,直取湖心,那里有一个秘密,一个约定。是的,有一

个坐在湖心的女人说她要和他同一天死。



「好的!死老太婆,那一天我们会一起消失在……嘶嘶……湖里!我答应你!」



筱夕闭上眼睛,从湖面上跳了起来,用一个异常扭曲地姿势把直芋反压在了

乒乓球桌上:「那个疙瘩真膈人,我们既然要同甘共苦。现在就换你尝尝!」



直芋眼前一花,一块圆滚滚的东西已抵在自己的腰上:「你是白痴吗?这是

颗乒乓球诶!」



筱夕正在兴头上哪管得了这些,一屁股坐在直芋身上,「彭卡」一声,某球

类应声而碎——直芋现在知道这桌子上为啥忒多疙瘩,而老头又为啥老是要买新

的乒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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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头子!醒醒!奶奶把昨晚上那个乒乓球拿走了?!」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啊……直芋揉着眼睛看着红光满面的筱夕心中

悲叹。



「主公莫慌,小子收藏的平面乒乓球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在这事上咱实在不

算吃亏!」



「叫我老太婆!」



「筱夕,咱两昨天那样玩完得了。哪有女孩喜欢被人叫老太婆的?我就叫你

老婆成不?」



「你不爱我了……」



神经病人果然思维广……直芋想起了老头床下无数的「平面艺术品」,不知

是否每个都意味着这样一个令人崩溃的早晨?



「臭老娘们!这样成不成……那个称呼现在已经被我奶奶专属了,要是被长

辈听到我那样叫你估计会被逐出家门啊,女王陛下……」



「既然你这么可怜……那我就勉强答应啦,死老头子……」



等等,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直芋发现这种这强烈的不祥之感上次出现

还是在二十多年前,那年他大伯像个白痴一样往直芋裤裆里扔进了一个炮仗……



昨晚上是清明……老头?……我操!!



直芋尽量使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显得无害:「你,老实,交代……昨天老头是

不是给你托梦了?」



「是啊……」筱夕说完立刻捂住了嘴,面上闪过潮红。



「奶奶!我要开家族会议啊啊啊啊啊!!!」



老人家不慌不忙地上了楼,她毕竟是吃过见过的,一眼就明白了大概:「怎

么?老头昨个给孙媳妇托梦了?……」



直芋眼神仿佛要吃人:「说!你昨天梦见了什么?」



「梦挺长的,可是一下子就是想不起来……只记得,我问爷爷他喜欢什么花?

他说……他不喜欢花,他喜欢……」



筱夕羞得说不出口,直芋已然丧失理智:「他喜欢什么?操,说啊!」



老人家呵呵一笑:「你们爷孙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啥?」



「闺女,老头说的就是那个吧,他喜欢草。四十年前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然后就有了洪子。」



直芋在清明节的第二个早晨遭遇了人生最大打击,人生观完全崩溃:自己的

女友居然在梦里和自己爷爷上了床!!!直芋甚至觉得如果昨晚上筱夕怀孕了他

都想验验看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接着,就在直芋试图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时,梦境里的隐藏角色出

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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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瓜!臭北瓜!你不会是要我喊你二爹你才肯开门吧?」



洪子,因为那个老头的一句轻佻话而诞生,曾经在直芋三岁那年企图毁灭他

男性尊严的,直芋亲伯伯;一个自诩江湖百晓,再过几年就要抱孙子了,却没点

根性,只知道抽烟、喝酒、烫头的不靠谱男人。



顺带一提,在生活节奏慢到离谱的湖城,这种男人遍地都是,方言里叫做

「水果佬」。



直芋站在大门前,眼里全是仇恨的火光,终于他还是决定要相信科学,打开

了大门:「老北瓜!你把那棵桂树给养死了!」



老北瓜是两个年龄相差三十岁的男人对彼此共同的称呼,算起来,虽然两人

在二十多年前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可是在家族里,除了那个老头,直芋就和这

个这个「老北瓜」最亲。



「诶呀,生虫子啦,怎么杀都杀不完!」



「放屁,奶奶说你是来剥桂皮的时候,顺手来了个」环切手术「!」



「你听妈瞎说,她又不懂养树,你看咱家那个柚子树长得多好!结了一树柚

子,多喜庆!我可一个都没舍得摘走!」



「算你天良未泯……」



「筱夕哩?叫筱夕出来,洪伯可带了一车子清明粑!」



别误会,洪子的车就是辆电瓶车,所谓的一车清明粑也就笼统等于四个人的

早饭。



「筱夕啊,现在是鄱阳湖水草最肥的时候,这次的味道比上次你来吃到的好

吧?那个时候水芥都是从冷库里拿出来的,香味只剩三分啦!怎么样?香吧!多

吃点,大伯的这份都给你……」



望着洪子笨拙地示着好,直芋地心里有点伤感:这个男人就像老头袜子上的

一个洞,可是这个洞却老头自己穿出来的——五八年,老头知道自己要被下放到

乡下,可手边的婴孩嗷嗷待哺,已是养不活,于是过继给了一个无儿无女的老红

军。



「还是洪伯想的周到,我都忘了筱夕最爱吃这个……」见到筱夕表情夸张地

埋头狂吃,直芋只好强行入戏。



「小场面。你大伯我是江湖中人,想的自然比学生仔周全。」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知不知道昨天筱夕在梦里模拟了你从无到有的全过程?!

直芋咬碎银牙,发誓今天都不会再给「老北瓜」好脸色看了!



「老大,老头定的报纸呢?拿过来……我现在眼神越来越不行了,报纸上的

字也越印越小……搞不好再过几年我就干不了这个了,趁着没瞎多剪点吧。」



直芋奶奶戴上老花镜,拿着报纸走进了老头的书房。



老头一直有剪报的习惯,书房里有一个橱子,里面全是他贴剪报用的簿子。



最开始的本子只要七分钱一本,后来涨到五毛钱时富有经济学头脑的老头就

花了一辆自行车的钱买了一书柜的本子。老头走了,不仅留下满院子的花草,还

有半柜子的空本子,这个活被奶奶接下了,并表示自己死了之后一定把本子全烧

了,千万不能传给直芋,那个小混蛋读报纸从来不看内容,是个标标准准的「标

题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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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来,筱夕能够获得家族全票通过的原因就是她搞定了洪子。



这是连老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1968年,老红军死了,已然过了多年少爷生活的洪子忽然被送到乡下,

被告知自己的亲爹原来是个「乱搞破鞋的阶级敌人」——命运玩弄了他,他的心

里全是仇恨。



所以老头让他练大字他就在上面画连环画;轮到他去江里打水了他就往水缸

里撒尿;最后他在学校里还大搞「革命活动」,准备大义灭亲、依靠举报老头回

归组织怀抱。



但是这个伟大计划很快被他的革命小跟班出卖了,那个人就是直芋的父亲,

所以他很快仇恨转移,想尽办法要将这个革命叛徒扼杀于萌芽之中。



比如带着不谙水性的小斌去游泳,见他不肯下来,又找了一个有洞的南瓜让

斌子抱着……比如带着小斌去莲花山里探险,莲花山盛产山菌,可惜直芋爹福缘

太浅,尝尽百草也没变成神仙……还有一次直芋父亲得了伤寒,他也不知道从哪

里搞来一碗豆浆给他喝。



那一次,小斌真的差点就没了。老头怀抱着奄奄一息的老二,对洪子算是彻

底死了心。



总之,大家公认洪子是直芋爷爷的命里克星,一直到老头走了,他心底依然

不肯真心喊老头声爸。



帮二人融化坚冰一直是荆家的历史使命,在老头和直芋前后倒在沙滩上后,

筱夕出现了,他搞定洪子只用了两句话:「都说老大长得最像父亲,看到大伯,

我就知道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洪子浪荡一生,早不知羞耻为何物,却在一个女娃面前红了脸:「老北瓜才

是照着老头模子刻出来的,想要知道老头啥样多看看北瓜就成。」



筱夕嫣然一笑:「你也是老北瓜嘛。」



轻轻一句,牵动了洪子在那个老头走后,自已对于他的所有歉意。亲人劝他,

他听不进去,可是一个旁人无意间说起,他终于骗不了自己:他到底是那个老头

的儿子。



老头袜子上的那个洞被轻轻掩上了。



不久后,洪子和自己前妻复了婚,堂姐给直芋打来电话:「你要是敢对筱夕

不好,我第一个就废了你!」



直芋说:「老北瓜肯定比你先下手,他的鬼点子当年在我爸身上没用全乎,

一直手痒呢。」



挂掉电话的直芋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筱夕,悚然一惊:这个女人连洪子都能

制住,拿捏起自己还不像捏死个臭虫?



======



「洪伯,筱夕嚷着要去老宅玩,我学生仔没有屁用,奶奶寒腿犯了去不了乡

下,你明天有空没?带着我和筱夕去渔父冢转两天呗。」



「鱼浮肿?爷爷的建的房子叫怎么叫这个名字?」



「筱夕啊,当年有个渔夫为了帮大侠保秘,所以怀抱千金自沉江底,传说沉

江的地方就是咱老荆家的发源地,渔夫的衣冠冢就是咱老宅旁边的山头,有不少

人都爱去那里挖宝呢!」



直芋深深叹了口气:「好歹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怎么千古流传的伍子胥渡

江的故事居然被你说的像《海贼王》似的……」



「真的吗?好神奇呀,大伯你一定要带我去哦!」



「小场面。洪伯就是在那里长大的!筱夕你喜不喜欢钓鱼?洪伯钓鱼的手艺

可是在湖城里排得上号的!」



「好诶!我和直芋平时在W市都有去钓鱼的呢,都是每次都钓不上来。这次

可得跟着洪伯学学!」



直芋幽怨地看了筱夕一眼:我每次钓鱼都是满框满篓,是你自己钓不上来,

总撒气把我的鱼篓一脚踢进河里的好吗?



「老北瓜你真是不长进,我教你的你就一点没学着吗?我看筱夕就比你灵光,

我教她一天就能抵过你一年。啥也别说了!明天就看大伯的吧!」



直芋「咕咚一声」把满口碎牙全都咽进肚子里,和筱夕异口同声道:「那就

听大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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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子拉着筱夕絮叨了一天,三餐更是主动下厨。做菜,他和直芋爷爷的路数

不同。老头参考了老太婆的苏南口味,所以入菜主攻清淡营养,洪子手下的绝活

却桩桩是重盐重油的硬菜。



藜蒿炒腊肉,来湖城不可不吃的名菜。鄱阳湖独有的水草藜蒿,滋味神妙,

号称水中鸡枞。配上腊肉红椒爆炒,色香味皆为绝品,只恨藜蒿极难保鲜,你惟

有在这才能吃上。



糖醋鳜鱼,鄱阳湖的湖鲜之首。黑鱼虽与它一样无刺,可惜肉质不如他叩弹,

鲜美更是插了十万八千里;鳜鱼之鲜,河里只有洄鱼能比,可洄鱼那肉质?松紧

只差就像鞠躬尽瘁的老鸨子和二八年华的小媳妇!可惜鳜鱼如今声名不显,都怪

市面上尽是些养殖货。可你猜怎么着?洪子今天真是下了血本,花了一条九五至

尊跟人换了条真货!



米粉蒸肉。各地都有,可是公论湖城是第一家,因为湖城的稻米才是蒸肉的

顶配!传说当年赣州糟了旱灾,有位圣人以血饲稻,救下了一方百姓。故而这里

的稻米自带肉味,与二刀肉水乳交融,不仅香气独异,而且入口就化,可恨洪子

还放了很多本地土产的干辣子,爽快得让筱夕好几次咬到舌头!



野雁煲。想吃上这个需要机缘,前阵洪子刚好从狐朋狗友那里顺来一只野生

大雁,用盐腌了一个月,正是肉质最紧俏、鲜香最浓郁的时候,斩成大块,扔进

煲里用文火炖上三盅,最后用白萝卜收汁,土产干辣子提味。出锅那一刻,院外

野猫叫声不绝。



筱夕已经把自己的脸埋进了碗里,可是直芋和奶奶的口味早教那个老头娇惯

出来了,只能闻,不能吃。



「老大啊,孙子孙媳妇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忍心把他们全拐跑了,留我一

个老太婆独自看家?」



得亏洪子一生混帐惯了,昏话张嘴就来:「妈,老头的报纸在我那堆了一堆

呢!明天就给您送来!您好好看书,两天眨眼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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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性也。



一天时间,筱夕把自己吃成了大肚婆,到了晚上自然需要找人来运动减肥。

可是直芋仍在介怀昨日她到底梦着了什么,抓紧腰带,原则至上。



「说了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大不了姐姐我今晚上就当是被你包了,还请小哥

哥怜惜……」



筱夕用玉足一下下点弄直芋的小头,换做平日,他准会化身人狼,可原则就

是原则:「搞不好我还得管您叫声奶奶,事情不弄清楚,我绝对不会碰你!」



「哼!那我去找我的死老头子去!」



筱夕倒头就睡,剩下直芋大头望着小头,心里比谁都苦。



辗转反侧,欲火难消。直芋还是决定把肚子里一口碎牙运到了肠子里,牺牲

小头要大头,当着装睡的筱夕撸起管来以示决心。



筱夕拿捏起直芋来还不是跟玩似的,胡乱梦呓着:「老头子不要!」、「爷

爷,好舒服!插得孙媳妇好爽!」、「爷爷,您比您那个撸管绿帽男强多了~每

次都进到人家最里面!」



直芋大脑瞬间溢血,更崩溃的是一种变态快感正在自己下体渐渐酝酿喷薄、

差点就让他有了把这烦恼根割了的冲动。



「臭老娘们!算你狠!」精神崩溃的直芋去厕所冲凉,却发现一楼书房的灯

还亮着,心中一苦,欲念已然全消了。



直芋走进书房,看到奶奶正眯着眼睛专心剪报,桌上放着一个好不夸张的放

大镜,而那只拿剪子的的手哆哆嗦嗦,剪下的已不知是今夜第几个新闻了。



「老佛爷诶!我算是明白老头为啥一辈子蹦不出您的手掌心了。得,您快去

睡吧,明个让老北瓜去陪筱夕去得了,我留在家里陪您。」



奶奶摘下老花镜,摇了摇头:「我原本想着那个老头每天剪报纸是个轻便差

事,原来老大那个混小子一开始给我的报纸就不全!以前我总担心这一橱子的簿

子我贴不完,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今天一晚上就剪出了半本!」



「您摘的那些新闻老头根本就不爱看,不信您把这个差事让给我两天,到时

候咱两把自己摘的本子一起给老头捎过去,看他给谁托梦!」



「放屁!这些本子你压根你就没用心看过!别以为自己和老头像就能帮他剪

报了,也不想想你陪他的时间都不够我一个零头!」



「胡扯!小哥哥我天赋异禀,读书有神,老头这些簿子我八岁就看遍了~咱

帮着老头挑新闻的时候,你还在痴迷qq农场不肯下楼呢!」



「哼!你没发现你挑的那些新闻老头都专门贴在一个本子上了么?老头说:

北瓜挑新闻只看标题,现在把这些新闻攒起来,以后好糗糗他!」



「不可能!」直芋魔怔般地翻阅起那本老头不安好心的册子,仔细读完不禁

倒抽冷气:我他妈真是个天才,八岁的时候就慧眼独具,达到了《知音》的主编

水平!



「信了吧?」奶奶深深地望了直芋一眼,转头又剪起报来:「这事只有我才

能干,老大,小斌,你,你们加起来陪在老头身边的时间都没有我多。你啊,去

陪陪老大吧,他是个苦命孩子,比我更需要人陪……」



直芋浑浑噩噩地从书房走了出来,那篇全是标题党的新闻集子不停盘旋脑海:

原来我一直都不了解老头么?原来我看到的老头只是他的标题,而不是真正的他

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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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老头七十大寿的时候,直芋上去祝酒,五个字总结他的退休生活:「访旧半

为鬼」,那天老头也喝高了,瞬间就把直芋引为知己,激动得立马要跟自己孙子

拜把子!



老头说:「全场的老兄弟,以后你们就要多个老弟了,别说老哥哥我这是醉

话,你说咱们寂寞了,总会忍不住想去寻见那些见不着的鬼兄弟不是?所以啊,

多个小老弟就是多份牵绊,咱也能多活几年。所以,认了我这个小老弟、还想多

活几年的兄弟就给我把这酒给干咯!」



场面爆炸,硕果仅存的几个老兄弟不少吃起了救心丸……



老头又说:「我这个小老弟,在坐的都认识,是我的孙子。以前我每次跟你

们喝酒就爱带着他,你们这些鸟人说的总是:诶呀,那个陈局长死了啊,那个王

厅长也死了啊!狗屁!众人皆醉,只有我这个小老弟懂我,来,老弟,你告诉他

们,哥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直芋从小和这些前厅长前部长混的蔫熟,一点也不怯场:「老头你一肚子坏

水,心里肯定偷着乐呗:诶呀,小陈死了啊,哟,小王也死了。哥哥我这算是拣

着了啊!」



老头一拍小老弟的肩膀:「说的真他妈和老哥哥的心意!老兄弟们啊!咱们

这是拣着了啊!想想咱们是怎么过来的?不就是我们拣着了,别人没拣着吗?这

是喜事!以后老头子我要是死了,那也是喜事!谁哭谁是我孙子!」



老头给直芋倒了杯酒:「来,小老弟说说,咱们荆家的家训的是什么?」



直芋大吼一声:「情义千斤重!其他全是屁!」说完就把二两白酒一口干了,

全场老兄弟也跟着喊了声「全是狗屁!」开始豪饮,场面算是彻底收不住了。



而至于什么直芋这个小老弟硬逼着自己的老爹叫他二爹,硕果仅存的那几个

老兄弟又当场喝死过去几个,这都是后话。



总之,直芋一度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老头的那个人……可是今天,一切好像又

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神思不属地回到三楼,筱夕看到他第一眼就尖叫起来:「你这个死变态离我

远点!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去找那个死老太婆!以后不许碰我!」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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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早,洪伯就像特技表演般地来到了直芋奶奶家门口——那架破电瓶

车上装着一个胖子,两捆报纸,三套渔具。



「老北瓜,你咋个精神这么差,想到今天要跟」湖城飞鱼洪「比钓鱼一晚上

没睡好觉吧?」



直芋感觉自己再忍那口碎牙就要被屁崩出来了:「我要陪奶奶,你带筱夕去

就成了,两个老北瓜一边一个,谁也不吃亏……」



奶奶冷笑了声:「你们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太婆才不惜的,北瓜,去把

两捆报纸搬进书房,老太婆就当你们是陪到我啦……」



荆家大事老头做主,小事老太婆做主。看起来老太婆对老头言听计从,其实

老头一辈子光烧饭洗衣服伺候老太婆,根本就没碰上什么大事。直芋和洪子见老

人家搬出「老太婆」的口吻说话,便不吭声一人一捆把报纸全搬进了书房。



「老太婆要看报了,北瓜们快滚吧。闺女啊,直芋昨晚上肯定没睡好,今天

车就由你来开吧。」



筱夕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从直芋手里接过车钥匙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死变态,居然是真的!」



洪伯在重婚后自认为能协调一切感情问题:「床头吵架床尾合,这事洪伯见

得多,筱夕,你听我说啊,跟着你洪伯去钓趟鱼,回来就啥事都没有了……」



筱夕朝着洪子甜甜一笑:「哥文恩,滚!」



洪伯窝囊一世,只有脸皮最受锻炼,不露痕迹地哼起小曲,开始对着老头家

前面的小湖练习甩鱼竿。



「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一次筱夕是动了真怒,她生气那

个与自己约定同天去死的男人居然有事瞒着自己。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你解释?」



「你就是有事瞒着我!」



直芋忽然感觉灵光一闪:「对,老头不是骗了我,他是有事瞒着我。筱夕,

那天梦里老头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我感觉事就出在那个梦里。」



「你放屁!你就是死心眼,我跟老头在梦里真的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又怎

么样?我和你爷爷在梦里上了床,怎么了?又能怎么了?都是梦而已!」



洪伯开始后悔自己没带泳衣来,不然他这个时候应该一边练习着蛙泳,一边

去向了远方……



「老头托的梦一向很灵的。我感觉他一直有件事想告诉我,却不小心托到了

你的梦里……」



「狗屁!什么狗屁事情?!说我是你奶奶,你大伯他妈吗?」



洪伯觉得天旋地转:现代女孩子这种「操你爷爷,我是你奶奶」的攻击方式

真是伤人,人心不古啊……江湖已经不是自己当年那个江湖了……不行……得现

在就回去告诉闺女千万别这样和老公吵架,误伤面积实在太大。算了,咱没有快

艇,干脆练习一下电瓶车特技表演吧……



就在洪伯跨上电瓶车准备开溜的时候,筱夕甜甜的声音传来:「大伯,你等

等我啊,我跟你一起走~」



说完,筱夕把直芋的车钥匙径直扔进了鱼塘……



洪子不愧是老江湖,江湖中人总是能在最危急的关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于

是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然后撞了一头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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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芋和筱夕都是人精,平时从不别扭,可一旦别扭起来就不是人。



普通江湖中人解决不了的事情,自然需要江湖中人他妈出场。



老人家一句话就让三人老实上路:「年轻人总不按时睡觉,昨晚上老头一直

等不到你两,就只好托梦给了我,他说啊:一切事情,去了渔父冢自然就明白了。」



接着老人家又给狼狈不堪的洪子找来一身老头最体面的衣服:「老大啊,这

次去见李家人要威风点,以后我迟早也是要去那里的人……老二老三都搬去了外

地,镇不住他们。所以你这次去,给我杀杀李家人的鬼心思,以后我和老头想要

不被野狗刨了可就靠你了啊……」



姜还是老的辣,三人被这老姜一呛,最后都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上了车。



车行渐远,老不死的老太婆慢悠悠回到了书房,望着一书橱的本子发呆:

「死老头子啊,你这一辈子都活得太苦,就因为所有事情你都想一个人扛着,可

是大事你做了一辈子主,我从来没说过半句不是,就这一次,你也让我做一回主

吧……」



江湖人懂江湖事。



洪子明白,老人家的那番话等于是让他签下了个生死状。



赌上的是父母泉下安宁,执行者却是自己这个不肖儿子。



惯爱耍宝扯淡的洪子一路上很安静。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精更不愿搭理对方。



一路无语,直到车开进了李家村,洪子才很悲壮地开口:「李家这边交给我,

老北瓜,你就带着女北瓜先去老宅子吧。」



听出来这个男人全无底气,只是想凭着血勇以报亲恩,两个人精异口同声道:

「放屁!」



洪伯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放屁,你们要敢是跟上来,我,荆洪刚,在你

们眼里就等于是个屁了。」



没见过有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逞英雄的……两个人精无耐地摇上了车窗:

等着被灌迷魂汤吧。



「接下来怎么走?」



「我来开吧,路不好指。」



「万一你进开沟里怎么办?」



直芋勉强笑了一下:「那老头也能把我从沟里拖出来。」



「他有这么神?」



「这是他的地盘,自己孙子和孙媳妇在自己地盘上莫名其妙死沟里了,这让

他还怎么有脸见鬼?老头最爱面子,要是有人做了丢他面儿的事,他准能能从山

包里爬出来……」



「那大伯他……」



「估计是老太婆想老伴想疯了,准备把老头从山包里诈出来……」直芋的声

音有气无力的,从前说起关于那老头的事情,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筱夕和直芋吵架无数,见他如此低迷还不忘打趣示好,自己脾气也消了一半:

「你不是觉得老头有事瞒着你么?要不我帮你捋捋?」



「先去老宅吧,我现在脑子全是乱的,搞不好真能把车开进沟里,上次去小

山包的路还记得吧,先往那里开。」



没有发动,筱夕指出了一条线索:「去问问瘸子伯吧,他不会骗你。」



「他知道的事情都是老头被下放之后的,版本和大家说的差不多。老头本事

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些事情上蒙了所有人。所以我猜一些58年之前的事情,老

头没说实话。」



「就是他在反右大会上因为冲着领导吐痰而被暴打,后来在医院认识了你奶

奶,接着被人举报乱搞破鞋给下放了?」



「恩,玄幻吧……当时经历过那些事的人都不在了,老头爱怎么吹怎么吹,

奶奶对那些事态度也很微妙……」



「那你现在把那些事从头给跟我说一遍,我是局外人,看得能比你清楚。」



「先往老宅开吧,事情路上说。本来就是带你来度假的,这些破事迟早会弄

清楚,可老太婆让大伯而不是我去交涉李家的事情,却八成是为了一件事。」直

芋心中微苦,心想以后真得多回来陪陪老太太:「她想用老宅来换得自己和老头

的生后安宁。所以啊……老宅那里今天不去以后怕去不了啦……」



「那我开车啦,你说事的时候记得看着点路!」



直芋还在想着一人走了留另一人独活的残忍,声音听来戚戚:「掉进沟里了

也好,咱两总算死一起了。」



「我才不要被埋沟里!要是真掉沟里了,我一定会爬出来,然后跟你奶奶一

样,用生前最宝贵的东西换一个好阴宅……然后再死。」



「其实都一样,你们女人就是想不开,换做要是你先死了,我就撑条船,带

着你一起去鄱湖里喂鱼。」



才结婚不到一年,就在谈论这些有的没的,筱夕也觉得荒唐:「你真是想得

开,老娘不要喂鱼,说说老头当年的事情吧,还有,给我好好看着点路!」



======



老头,也就是荆重,是咱们老荆家三代单传的独苗。



我曾曾祖父奋斗不息,在他那一代将荆家从渔父冢带到了城里。



老头上过私塾,先生说他天生就有官运,果不其然,二十岁之前,他就是国

家的人了。



那个时候当官跟现在不一样,不用考试,全靠关系……啊,不是,那个时候

叫做组织推荐。总之是一个姓蒋的老头推荐我爷爷进了省厅的教育部。



教育厅那时算不上什么肥差,可里面的人都自诩是知识分子,为人正派。老

头那种人和他们对路,没几年就官升三级,大约是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是很

大的官了。



但那个时候公务员系统很乱,大家见面都叫同志,所以老头自己也说不上自

己是个啥官。但约莫和当时推荐自己的蒋老头平级:身后小弟千百人,在省厅里

有独立办公场所。



接着就到了57年,伟大的红太阳说中国有百分之九十的好人。



听起来不错吧,可是那百分之十的阶级敌人是谁呢?必须揪出来!各地奇招

百出,我省的方法很荒谬,凑十个人在一起投票,选出一个坏人,而且投票是当

场唱名的,也就是说如果你选的那个人得票最高还好,要是他没被选上,行了,

你算是彻底把那人得罪死了。



57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毕竟还有百分之九十的人能在这次斗争中毫发无

伤,倒霉的人也在之后几年大都把帽子摘了。



但作为一场全民性的道德拷问它却实实在在,但凡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在那

样一次投票过后感到迷茫,醒来时,已是胆小如鼠。



我说过,教育厅没钱没势,唯独思想超前的知识分子多到爆棚,于是所有人

都盯向了那里,希望他们多吐出一点人来匀自己这边的比例。



当时厅里在老头那一级以上的刚好有十个大佬。其中的头头找到他们一起开

了个会:咱们之中得选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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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夕停了车,问:「接下来呢?」



「听上瘾了吧,当时我听到这里也是迷住了,心想老头这下可得倒霉了!」



「老头那么有本事,选谁都选不着他,我问的是老头的坟到了,接下来我们

应该往哪走?」



「先不急,以上的故事我认为有些疑点,你先帮我分析一下。」



名侦探筱夕煞有介事地问道:「那我先确定一下,你有见过那十个人中的其

他人么?」



「没有……那十个人除了老头个个思维超前、聪明绝顶,按当时的标准,都

是不折不扣的」极右分子「,所以就算他们熬过了57年,那十年里他们也不好

熬,所以两个自杀了,七个失踪了。」



「所谓的失踪也就是死了的意思么?」



「差不多,总之,这些都是大背景,可是我总在想,十个像他们那样的人,

56年红太阳号召大家」鸣放「的时候,肯定或多或少都说过右派言论,可是为

什么那十个人只倒霉了一个呢……」



筱夕没好气地叹了一声:「你究竟是多想让那个老头倒霉啊……」



「反正都一样,老头还不是在58年的时候栽了,而且之后帽子一直没拿。

不过现在看来这也算幸事,不然那十年里老头的性子……所以我常会有种很荒谬

的想法:那些人如果当时都被下放到了农村,说不定最后结局反而会更好……」



「事情都发生啦,再想也没用,你还有什么别的疑点么……」



看到筱夕单手撑着下巴,恍如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直芋也配合地摸了摸脸,

深沉道:「可老头的故事到那就只剩二十个字了——结果他们选了老蒋,老子不

干,冲上去和厅长干了一架!」



筱夕被雷的不行,下巴直接跌到方向盘上,重重按响了车喇叭。



「嘟——你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啊!白痴都知道那二十个字后面还藏着两万字

吧?!结果你现在才起疑?」



「但是那二十个字老太婆帮着圆上了,可惜画风也陡然一转,成了少女漫画

……」



筱夕再次按下了喇叭:「嘟——出发!后面的事你现在不许说,我已经被这

个故事迷住了……等我们到了老宅再说!现在往哪开?」



「开进左边那条小路,见到赣江之后一路沿江走。」



车一开动,层林掩映下的坟丘显出全貌,筱夕忽然尖叫起来:「啊!!!老

头的坟!!!」



直芋还以为老头真被自己的窝囊大伯给气得爬出来了,往出一瞧,原来那天

烧的染发剂冷却下落后将那座青灰色的坟丘漂染成了黑灰色,杀马特贵族气息十

足。



「大惊小怪,老头最讨厌白发,我总觉得之前阿太和太婆的坟惨白白的秃头

样子他会不喜欢,坚持要用黑色大理石重新修一个,长辈们都说我胡闹,可是小

哥哥我聪明绝顶,略施小计,就把老头的秃头治好了!而且我挑的染发剂生态环

保,最多三个月就能自然降解,谁都发现不了。」



「李家人呢?他们没跟你长辈说?」



「李家人?两年里我这样烧了五六次,除了瘸子伯,李家就没一个发现的。

至于瘸子伯嘛……自己人啦~」



虽然觉得直芋是在胡闹,可是对于那对从来不忘「情义」二字的爷孙来说,

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们却非做不可。筱夕不禁感叹万千:直芋这几天来开

始重新认识自己的爷爷,自己在这几天又何尝不是在重新认识直芋?说「重新认

识」其实并不妥当,应该说是:加深了自己心中对于他的信赖。



车向前开,传说中堪比人间仙境的「荆家老宅」越来越近,筱夕相信在那里

他们能找到一个欢乐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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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水婉转,章江浩瀚;滔滔汇九曲之渊,熠熠挥三春之练。



说赣江是贡水绝对抬举,但春天的江水还是值得一看,那是一条在很轻声流

淌着的庞然大物。虽然这几年水量降得厉害,可是98年内地大涝的时候唯有湖

城幸免,你就知道……这水有多深。



老宅就在赣江的一条无名支流边上,静水流深,那条水声很小的无名支流却

在分出无数沟渠后没有变细一丝。



茂林修竹,清流湍激,映带山阴。



直芋带着筱夕下车,爬了段山路,老宅就坐落在山腰平地上。



「诶……和十年前一比真是不能看了……」



山水之间,绿竹环绕,一间很有古意的老木屋,周围篱笆围了很大一圈荒废

的菜圃,平添岁月之感。



时间宛如逆转,筱夕开启cosplay模式:「死老头子,进去给我把故

事说完咯!」



屋里的陈设虽齐,却很恶俗,显然是李婶的手笔,只有那个大通铺因为和木

屋连为一体没法搬走,所以看起来还算合眼。



「本来还想吹吹老头的木匠本事,可如今也只剩下这床啦……」



筱夕十分自然地躺了上去,然后张开了双腿,甜声道:「行啊老头,那就来

展示一下你的床上本领吧!」



直芋性趣缺缺,勉强坐上了床,然后虚空打了两拳:「哼!哈!展示完毕,

谢谢大家!」



「喂!你这是在丢你爷爷的脸啊!」



「你能不能别在做爱的时候总想着那老头?」



「人家是为了助兴嘛……你也可以做的时候想着你奶奶嘛……」



直芋好想就此躺在床上一睡不起:「困死了……看我打功夫和听我讲故事只

能选一样。然后我就睡觉!」



「那……我要听故事……」



性和爱,女人果然会选后者,直芋阴谋得逞地一笑:「老头那个战五渣被一

拳打进了医院,然后认识了老太婆,结果58年的时候两人被说是乱搞破鞋,扔

到山里劳动改造。故事讲完,睡觉!」



发觉被骗的筱夕猛然攥住直芋的小弟,熟练地套弄起来:「老头子……我现

在帮你口,你把这个故事说多久,我就帮你口多久,射了继续哦~」



直芋再一次大头望着小头:什么射了继续?你肯定不会把我搞射的,最后故

事和功夫还不都是你的,我又不傻!



可惜这一次直芋的腰带没抓紧,先一步被筱夕扒了下来,然后那张全是蜜糖

的小嘴便吻了上去。为表诚意,直芋慷慨吟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痛!诶呀!痛痛痛……别咬,姑奶奶,我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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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当时那种折磨人的投票大家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吗?



缺席。既然连这种选举都不来,那大家肯定目标一致,选他没商量,可谓皆

大欢喜。



所以当时有句笑话,右派一般膀胱不好,因为选右派就是比憋尿,一般投票

的时候谁先憋不住去上了厕所,回来就会发现自己全票当选。



(啊呀呀呀!痛痛痛痛!我保证再也不说废话了!)



总之投票那天蒋老头媳妇临产,他自己也是昏了头,非要待在医院,却不知

道这样会让自己的妻儿遭上大醉。



情义千斤重,姓蒋的对老头有知遇之恩,所以老头坚决要改天投票,头头不

让,坚持要今天选出来,两人于是吵了起来。结果头头唾沫星子溅到了老头脸上,

面儿是老头的逆鳞,他也光棍,一口痰直接吐了回去。



红太阳教导我们说,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老头没想到这个头头是军伍出身,于是一拳被揍进了医院。



然后……老头就在医院认识他的「死老太婆」。好好的热血画风瞬间转型成

了少女漫画,虽然老太婆是喝太湖水长大的,可老头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整座

鄱阳湖。



(喂,别停啊,这样我会把后面的故事忘掉的啊!)



老头年轻时候一表人才,又身居高位,对付起女人还满嘴火车,是那种可以

用马克思主义把女人说高潮的祸害。所以老头进医院的时候是一个人,出来的时

候变成了三个人。



没错,老北瓜就是那个时候生的,所以你看,安全措施是多么的重要,当年

大天朝可是号称「一个妓女都没有」,性观念保守,未婚先孕法理不容,于是三

人以「乱搞破鞋」罪被扔到乡下。



什么?你问我这有什么浪漫的?我操,你想过没有,如果老头不说,谁会知

道孩子是谁的?



说得再难听点,当初天朝并不是没有妓女,而是「没有奸夫」!因为男人除

非是被抓到了现行,一般把女人肚子玩大之后都逃了。尤其是越有权势的人推得

越干净!



可是当时老头带着一大一小一起出了院,然后横笑一声:「狗日的,大的小

的我都要保!」



可惜老头从来帅不过三秒,所以谁他也没保住,光把自己搭进去了。



情义千斤重,老头先是为了义进了医院,后来为了情进了山里。



老头从来爱俏,但是为了肥田,那些年他从茅房偷了几百斤粪;老头清高,

不爱财,可自打知道了赣江两岸竹子与木头有差价,大冬天的他在江里游了无数

个来回,用一张竹票换了一山毛竹;老头最好面子,可是为了情义,特大饥荒的

那三年,他为了口粮,对着多少自己向来不齿的人下跪磕头?



一个省厅高官,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变成了农夫木匠,你说,这样的故事是

不是只有少女漫画里才有?



(读者们请将以上情节脑补为同字数的口交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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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夕的口交技术很好,每次在直芋快要射出来的时候,都会及时停住,然后

等小头蔫了再好好安抚。故而直芋不上不下地说完故事,一段少林功夫已在脑中

演练百遍。



「死老头子,我爱你!」



直芋说话,嘴酸的却是筱夕,等故事终于说完,她便恶意地大吼一声向直芋

拥吻上去,让他尝尝自己的「羊奶味」。



忘了天下功夫唯快不破,直芋还没摆开架势就被人制住,只好一边尝着自己

的奶味,一边扮演着自己爷爷的替代品。好在筱夕师出名门,一套观音剑法使得

行云流水,披散的剑穗随风飞舞,剑波如云令人目不暇接,让直芋大饱眼福。



「叫我死老太婆,不然我就不动了!」



观音剑法拥有惑乱人心的功效,直芋渐渐接受了自己是那个老头的「设定」:

「喂!死老太婆!当年我为了你掏粪冬泳,现在你还不给我动作利索点!」



「呜呜……」



「喂!身子动起来了,嘴上却在装哭,这算什么啊?当年我为你里到处下跪

磕头,你喊点好听的行不行啊?!」



「啊!死老头子你好棒!鸡巴比毛竹还粗……唔,你看看人家的水流的比外

面的赣江都多……」



「死老头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床上的表现是我所有男朋友里最差的,可是

每次都能让我忍不住叫成个荡妇……嗯,我要做你一个人的荡妇!这辈子你为我

受了多少苦,我就要让你在床上有多么爽!」



「啊,我不行了……可是真的好想你能永远都在我里面上上下下的,每一天,

每一小时,每一分钟……哦哦,还有每一秒!!」



永动机显然是不科学的,筱夕在直芋身上忘我地表演完整套观音剑法,却发

现困倦已极的直芋早在吼完那两句之后就睡着了——大约自己刚才的那些淫浪动

情的呻吟只是他的一场春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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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极无聊,筱夕决定四处逛逛。



老宅的后门挂着横竖两个竹牌,上联写着「情义千斤重」,少了下联,横批

是「渔父冢」。



直芋说过,自家家训是「情义千斤重,其他全是屁」。大约是奶奶觉得后一

句有辱门风,所以特地给摘了吧……想到当年这家人的门联上居然带个「屁」字,

筱夕不禁笑出了声。



后院一字排着水缸、鸡舍、土灶,尽头有一条小路穿入竹林。因为听多了直

芋爷爷的故事,筱夕尤为喜欢竹子,只觉得成年毛竹气味清新,新长的少竹笋憨

态可掬。如此小行了十几分钟,眼前忽然一片空阔——小半山的竹子居然被采伐

一空了!



又是李家人的手笔……待会还是别让直芋知道为妙,不然肯定会闹得没法收

拾……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到木屋筱夕也困了,便紧紧搂住自己的「死老头子」

酣然睡去,醒来时却闻见了竹笋的香味:锅都没有直芋怎么做的菜?



走进后院,才发现直芋原来在土灶上烤着笋尖。



「哇,老公你好厉害!」



直芋听到筱夕没喊自己「死老头子」脸上居然有几分失落。筱夕冷笑:男人

果然都是贱东西。只是美食当前,她只好忍下鄙夷,满脸是萌:「这是什么东东,

可不可以吃啊?」



「这样的做法我也是第一次,山里的竹笋不多,你现在不多吃点以后就被别

人吃完啦……」



见李家做的好事果然还是被直芋发现了,筱夕慷慨劝道:「老公,那你就化

悲愤为力量再多去挖一点吧!」



「没啦,笋是惊蛰时候的东西,现在挖有点晚了,山里剩下的能吃的只有这

么多。来,吃饱了咱们去找李家算帐!」



直芋的手上全是口子——原来这里没有工具,这些竹笋都是他用石头砸下来

的。筱夕接过那佐着鲜血的笋尖默默咬下,又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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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在江水里很画面感,一个喝醉了的中年胖子在大院里唱《思凡》更有

画面感。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

……嘿!筱夕、北瓜,你看看大伯这身段怎么样?」



「大伯,你这唱的是哪出呢?」



「思凡呀!以前你跟着老头可没少看!村里明天要演社戏,让我给点一个,

必须思凡啊!我倒要看看,哪个小旦的身段能有我好?」



直芋气急反笑,转头问李婶:「可喜可贺,村里这又是出了什么喜事?」



「大外甥你还不知道啊?婶子抱上孙子啦!狗子明天带孩子回来摆满月酒,

他能有今天都是托了大外甥的福气,明个的戏你可得多点几出!」



「来段《渔父吟》吧,这齣戏我听我家老头说比《思凡》香艳,打小就不让

我看呢!」



「大外甥说笑话呢!那戏就两老头从头唱到尾,哪里香艳了?」



「不可能吧?……兴许是两老头说了一场的荤段子呢?」



「外甥这是在考婶娘吧!你别说,婶儿还真会唱两句!」李婶有模有样地亮

了个相:「情义千斤重,一诺沉……」



「沉」字的唯一还拖着,直芋就冷笑道:「原来婶娘还真听过啊,啧啧,那

老头当年把老宅子交给婶娘你还真是没托付错人!」



李婶的身段还摆着,声音却小了小来:「外甥,大外甥,咱们屋里说……」



「哈哈!俺媳妇在旁边看着呢,婶娘上次把我偷偷拉走被她见着,几天没理

俺哩!」



「大外甥哟,狗子那没出息的生了娃,奶粉钱都不够,你说老宅的山上那么

多宝贝,放着也是可惜……」



「有理有理!娃娃明个来喊我声干爹,以后他上学、婆娘、房子车子俺都给

包圆了!」



李婶不禁一喜,可想到自家孙子才满月,大外甥这是想要秋后算帐啊!横竖

都要撕破脸皮,李婶索性抢了个先:「李家人本来就有理!咱家就是从渔父山上

挖点拿点,明年还会新长的嘛!说到底当年山头还是李家给荆家的,咱家人没把

房子给你拆了就算是给老头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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