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状元20
第二十章剑劈五煞
?阮天华奇道:“若华,你怎会知道的呢?”
桑鸠婆笑道:“这一路行来,她一定早就留意上了。”
铁若华笑道:“桑婆婆说对了。晚辈先前也没去注意,后来遇上第一次拐弯的时候,晚辈心想:我们走在山腹秘道中如果多拐几个弯方向就会记不清了,如果出口是在一条通道的中间,两边都有通道,一个弄不清,本来想出去的,反而越走越深入了。所以晚辈从我们破壁而出的方向,每遇到拐弯,都把它记下来。从右首岔道走去就是和我们破壁而出的那堵石壁同一个方向,如果朝左首岔道走去就会越走越远了。”
桑鸠婆点着头,赞许的道;“铁姑娘果然细心得很。”
铁若华道;“婆婆过奖了,这是先父时常对我说的,凡事留心,一世就不会吃亏。”
桑鸠婆道:“好,咱们那就从右首这条岔道走吧?”提杖领先走去,铁若华等四人也急步跟上。走不到二三十丈转了个弯,前面又出现了两条岔道。
桑鸠婆回头笑道:“现在该走左首一条了吧?”她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了,只要稍加留意就可辨明方向。口中说着,早已举步前左首一条岔道走去。在这条岔道上走了没有一箭来路,就向右拐去,桑鸩婆走在前面,刚转过弯,突觉迎面无声无息的涌来一道劲风。
桑鸠婆久经大敌,应变极快,劲风堪堪涌到身前三尺光景,她左手已经挥起,呼的一掌迎劈出去,口中喝道;”什么人偷袭老婆子?”黑暗之中,两道掌风发出蓬然一声闷响,双方掌力居然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被震退。
桑鸠婆没想到连玄阴教都不会发现的山腹秘道之中,竟然会遇上掌力不逊于她的高手。这时跟在她身后的铁若华听到喝声,急忙跟踪而上,从桑鸠婆背后高举火简朝前照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长发披肩的黑衣老头右手执一柄乌鞘阔剑,站在黝黑的一丈开外,挡住了出路,他两道炯炯发光的双目正在望着自己,面有愤色,沉喝道:“你们出去。”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咱们为什么要出去?”
黑衣老头喝道:“你们走不走?”
桑鸠婆道:“你是什么人?咱们不走,你又待如何?”
“你不用问老夫是谁?”黑衣老头道:“你再不走,老夫就要不客气了。”
桑鸠婆尖声道:“方才你那一掌也不过如此,不客气又如何呢?”黑衣老仓的一声抽出一柄两尺长的短剑,振腕就是一剑直刺过来。
桑鸠婆方才接过他一掌心知此人内力深厚武功极为高强,右腕一抬。桑木杖朝他阔剑撩去。黑衣老头短剑未收,左手又是一掌劈了过来。桑鸠婆冷哼一声,左手很快的迎出。剑杖交击,发出一声金铁狂鸣,但两人左手掌风也对上了,又是蓬的一声。
两人在这一掌上,几乎全都使出十成力道,不但双掌交击,剑杖也交击上了,因此两人各自震得后退了一步。桑鸠婆沉喝一声「好」,钢杖倏然挑起,向前捣出。黑衣老头嘿了一声,阔剑运转,迎击而上,两人出手都极凌厉,这几招攻拒,竟然各具威力,各出奇招,各擅其妙。
瞬息之间,已经激战了十几个照面,双方出招换式,同样刚猛无匹,无论本身功力,剑上造诣,黑衣老头丝毫不逊桑鸠婆,两人竟然越战越勇,各不相让,成为不胜不败之局。桑鸠婆不觉打出真火,心想:“老婆子纵横江湖,黑白两道的人也会过不计其数,今晚竟然打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糟老头,日后传出江湖,我老婆子不是留人笑柄?”
一念及此,不由得杀机陡生。手中钢杖突然一紧,杖势连绵攻出,宛如十七八条黑龙,在空中张牙舞爪,朝黑衣老者当头罩落。这一阵猛攻,果然锐势极盛。把黑衣老者连剑带人笼罩在一片杖影之下。黑衣老头阔剑飞舞,口中大喝一声,奋起全力,但听「当」、「当」、「当」三声金铁大震封开桑鸠婆三杖,人已从一片杖影中突围而出,迅速往后退去。
桑鸠婆白发飞扬,沉喝:“你想走吗?”左手凌空劈出一掌,「乙木掌」一口激荡的暗动,嘶然有声,直向那黑衣老头撞了过去。
黑衣老头目射厉芒,左腕一振,同样拍出一掌,一股沉猛的掌风应手而生,朝前迎击过来。两股暗劲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旋起一阵强烈的风声,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声,那黑在老头趁机又往后疾退了两步。
桑鸠婆看他不败而退,口中呷呷尖笑道;“不跟老婆子交待清楚,你想走可没这么容易。”一手提杖;举步逼了上去。
黑衣老头似是怒极,厉声道:“你们不遵守约定,擅闯禁地,还待怎的?”
桑鸠婆一怔问道:“遵守什么约定,这是什么禁地?”」
黑衣老头目光闪烁,问道:“你们不是勾姥姥的手下?”
桑鸠婆尖笑道:“谁说老婆子是匈姥姥的手下了?”
黑衣老头似是不信,问道:“那么你们是什么人?进来有什么事?“
桑鸠婆道:“你呢,你是什么人?”
铁若华已听出此人口气,好象不是玄阴教的人,只要不是玄阴教的人,应该是友非故,但桑鸠婆是个直性于人,这样各不相让,岂非又把话说僵了?这就走上一步,说道:“桑婆婆,还是晚辈来和他说吧。”一面朝黑衣老头道:“我们之间,也许是一场误会。老丈说我们擅闯禁地,其实我们是找出路。”
黑衣老头问道:“你们从那里进来的?”
铁若华道:“我们误中奸计,被困在一间石室之中,后来被我们在石壁上找到一道暗门,因为找不到开启的机关所在,只好破壁而出,发现一条秘道,循着秘道找到这里来的。”
黑衣老头道:“你们不是玄阴教的人吗?”
铁若华道:“自然不是了。”
黑衣老头问道:“那你们是什么人?”他对五人来历似乎心存怀疑,这句话已经问了两遍。
铁若华道:“这位桑婆婆是乙木门的掌门人,这是形意门的阮天华,本届君山大会的武林状元,在下铁若华也是参加君山大会来的……”
黑衣老头听了铁若华的话,似乎有些相信了,那是他脸上的敌意,渐渐消失了,说道:“你们要找出路,走错了方向。”
铁若华道:“老丈的问话,在下都已说出来了,老丈究系何人呢?怎么会住在山腹中呢?”
黑衣老头道:“老夫……”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往下说去,接着道;“你们要找出路,要去相反方向,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你藏头缩尾,分明是玄阴教一党,老婆子把你拿下了,看你说是不说?”
黑衣老头怒声道:“老夫为什么要说?”桑鸠婆没有作声,扬手一指,隔空点去。
乙木指掌,乃是乙木门的绝技。练乙木门的武功,必须先练「乙木真气」,内功有了六七分火候,才能练「乙木掌」,等「乙木掌」练到八成火候,才能进一步练「乙木指」。「乙木指」就是要把「乙木掌」一道强劲的掌力,束之成丝,从指头射出,可以伤人于十丈之内。所以「乙木指」也是乙木门中最难练,也最具威力的功夫。
黑衣老头既然有一身极高武功,耳目自然极为灵异,桑鸠婆点出的一缕指风,嘶然有声,一听就知锐利异常,急忙左脚用力一旋,身子突然一转,闪了出去,沉声道:“你们既然不是玄阴教的人,老夫要你们出去,有何不对?”
桑鸠婆道:“你连什么人都不肯说,老婆子能相信你是真话吗?”
黑衣老头道:“老夫何用骗你们?你们是找出路找到这里来的,老夫不是告诉了你们走法了吗?”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你拦在路口,不让咱们过去,可能是骗咱们离去,所以老婆子非过去看看不可。”
黑衣老头怒声道:“老夫为什么要骗你们,再说再进去就是禁地,老夫在武功上并未落败,可不是怕你,你们真要硬闯,老夫说不得只有和你硬拼了。”
桑鸠婆听他说来说去,只是不肯让自己进去,心中也不禁动了疑念,不觉嘿然道:“凭你还阻挡不了老婆子,里面可能是玄阴教的总坛,老婆子非进去不可。”举步逼了上去。
黑衣老头怒嘿一声,这回他当真是拼了命。嘿声甫出,突然剑交左手,右手握拳挥出,这一拳宛如石破天惊,轰然一声,一股强猛拳风急袭过来。桑鸠婆冷哼一声,依然左手挥掌朝前迎去。那知黑衣老头一拳击出之后,突然身形一闪,飞快的朝后跃退,人影一山而没。
桑鸠婆定睛看去,眨眼之间,那里还有黑衣老头的影子?不觉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这老东西不让咱们进去,这里说不定另有隐秘,咱们走。”
铁若华道:“桑婆婆,这人不败而退,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桑鸠婆尖笑道:“他自知拦不住咱们,才退走的,何况咱们退出去也找不到出口,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就算他是诱敌之计,咱们也非进去不可了。”她一手提杖,左掌当胸,举步走在前面。铁若华、阮天华、青儿、于立雪四人也各自凝神戒备,跟着朝前行去。
秘道依然十分宽敞,但每走数丈,必有转弯,好象渐渐走近山腹中心,黑衣老头退去之后,也一直没有再现过身。不大功夫,五人已经走到秘道尽头,前面已有一堵光滑的石壁,挡住了去路。这一路行来,既不见有什么岔道,两边也没门户,那黑衣老头却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桑鸠婆脚下一滑,目光四顾,说道:“这里已经到了尽头,如果这堵石壁上没有门户的话看来咱们只好破壁而出了。”
话声甫落,突听几人身后响起那黑衣老头的喝声:“现在你们五个人都给我站着不要动,只要动一动,老夫手中的灭绝神砂,可以要你们立时身化五滩脓血。”
灭绝神砂,阮天华、铁若华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桑鸠婆可知道厉害,这是四川唐门制的霸道暗器,是装在铁筒中的极细铁砂,一简铁砂,只要一按机簧,可以射出两丈多远,笼罩一丈方圆,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射到,根本无法躲闪,筒中铁砂共分七色,淬过七种不同的毒药,武功再高,只要被射到,就会身化脓血,毛发无存。
桑鸠婆没想到此人急速后退,原来是去取灭绝神砂的,他手中有一简灭绝神砂,那就不是人力所能抗拒。何况自己五人又站在秘道尽头的石壁前面,这是绝地,也正是施解灭绝神砂最有利的地方。
桑鸠婆倏地转过身去,喝道;“你既非玄阴教的人,咱们无怨无仇,你要用歹毒无比的灭绝神砂来对付咱们,究是为了什么?”
黑衣老头厉笑道:“因为你擅闯禁地,老夫非把你们处死不可。”
阮无华听桑鸠婆的口气,好象黑衣老头手中那管黝黑的铁简,是一种极歹毒的东西,立即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一下闪到了黑衣老头侧面,一伸手就把他手中黝黑的铁简夺下,一下迅快的点了他的穴道。喝道:“就凭这简东西,能伤得了咱吗?”
桑鸠婆还不知道他已经把灭绝神砂铁简夺下,凛然道:“小兄弟,使不得。”
阮天华笑道:“桑婆婆,东西已在我手里了。”
桑鸠婆吁了一口气道:“好险,万一夺不下来,他只要大母指一按,咱们五个就非归天不可。”
阮天华道:“这东西有那么厉害?”
桑鸠婆道:“这一简至少贮放了几千粒灭绝神砂,任何人只要沾上一粒,就会身化脓血,毛发无存,你说厉害不厉害?”
阮天华道:“桑婆婆,这老头被晚辈制住了,你老要不要问问他?”
桑鸠婆道;“此人既非玄阴教的人,和咱们也并无过节可言,他一再说咱们擅闯禁地,而且不惜拼命,最后自知不是咱们对手,才取出灭绝神砂来,其中必有隐情。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有隐秘,不足为外人道的,咱们只是找寻山腹出路才到这里来的,只要他肯告诉咱们真正出路,你就解开他穴道,把东西还给他就是了。”
铁若华道;“这管铁筒还给他,万一他又拿来对付我们呢?”
桑鸠婆笑道;“老婆子看他不象是穷凶极恶之人,他要拿出灭绝神砂对付咱们,只是负责守护禁地,尽忠职守而已,咱们解开他穴道,又把灭绝神砂还给他,表示咱们对他并无恶意,他当然也不会把咱们视作敌人了。”
铁若华姑娘家极为细心,听桑鸠婆说话的口气,不象她平日为人,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对了,黑衣老头虽被大哥制住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耳朵还是可以听得到我们说的话,桑婆婆因身处山腹之中,一时找不到出路,故意说出这番话来,那是好让对方安心,才肯和我们合作了。”心念一动,就在旁道:“桑婆婆说得是,晚辈没想到这一点。”
桑鸠婆道:“好了,小兄弟,你先把他的穴道解开。”
阮天华果然依言伸手一佛,解开了黑衣老头的穴道,一面把那管灭绝神砂铁筒也随手递了过去,说道;“老丈,如此歹毒的东西,以后不可轻易使用,至少也要问问清楚,桑婆婆说你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否则在下早已废了你的武功。”
黑衣老头没想到身落人手,他们不但解开了自己的穴道,还真的把自己守护禁地的唯一法宝灭绝神砂交还给自己,一时怔得一怔,连忙双手接过,揣入怀里,然后连连拱手,一脸感激的道:“桑婆婆、公子不杀老朽,还把神砂简赐还,老朽感激之至,更使老朽惭愧的是方才说的出路,其实只是意欲把五位引入岔路;并非真正的出路,桑婆婆、公子幸勿见怪。”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这点,老婆子早就看出来了,你方才说话之时,眼神闪烁,分明没安着好心,所以老婆子只有逼着你朝禁地走来了。”
黑衣老头面有惭色,拱手道;“不瞒桑婆婆说,所谓禁地,其实只是老朽和勾姥姥约定,她手下不得进来而已,并无什么隐秘,因为这山腹中央,乃是我老主人痊骨之所,不想有人惊扰而已。”
阮天华道;“不知老丈的老主人是谁,怎么会埋在这么深遂的山腹中的呢?”
黑衣老头这回果然不再隐瞒,说过;“老主人就是昔日青螺山庄的主人东海龙王公孙帮主……”
“啊。”桑鸠婆啊了一声,肃然起敬道:“原来公孙前辈疾骨在君山山腹之中,唉,他外号东海龙王,君山山腹,据说正是一处龙穴,一代怪杰,英灵所在,为千古湖山增色不少,江湖武林,能有几个人象公孙前辈英名长垂,令后人景仰不止的?”
黑衣老头道:“桑婆婆认识老主人吗?”
桑鸠婆道:“先父乙木门掌门人,昔年曾会同公孙前辈围剿千面教,对公孙前辈极力推崇,曾说中原武林,真正称得上英雄人物的,只有公孙帮主一人而已,那时老婆子还在鬓龄,没有见过公孙前辈,但老婆子心里却一直景仰不止。”
黑衣老头拱手道:“原来桑婆婆的先人,和老主人相识,那就更使老朽内心深感不安了。”说到这里,目光一动,接着道:“五位不是外人,那就请到里面稍事休息,也可以瞻拜老主人的灵寝,老朽替五位带路。”说完,举步朝那座尽头处的大石壁走来,一面抬头说道:“五位且请退返几步。”桑鸠婆等五人依言后退了几步。
黑衣老头走到石壁前面五尺光景,便自停步,一脸虔敬的拜祷了一番,然后举足朝前跨上几步,又后退了几步,接着忽左忽右的一连走了若干步,才在中间站定。他动作极为熟练快速,就是你用心谛视,也极难看得清楚。
就在他刚一站定下来,地底就接连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石壁中间忽然缓缓裂开一条石缝,石缝逐渐的扩大,原来裂开的石壁,正在缓缓的向两边移开,中间露出足有两扇门一般大小的门户。阮天华心中暗道:“原来他这一阵急进忽退,忽左忽右的走动,就是开启石门的机关,这机关如此精巧,当真闻所未闻。”
黑衣老头等石门大开,才回身道:“进去就是老主人的灵寝,这道石门,平日很少开启,里面十分黝黑,老朽有簪,替五位带路。”他走在前面,跨进石门,就从身边取出一支火筒,迅快的在右首石壁上点亮了灯。
桑鸠婆五人随着他走入,只见门内是一条宽阔的甬道,足有十来丈远近,两边石壁,打磨得光可鉴人,两边壁上,每隔一丈,都有一盏古铜灯架,黑衣老头一路在右首石壁上点起了灯,他虽然只点了一边,但已可把这条宽阔的甬道照得通明。
五人跟着他走了一丈来远,但听身后砰然轻响,敢情两扇石门已经阖了起来。黑衣老头连头也没回,领着五人一直走到甬道尽头,只见迎面是三级石阶,阶上是三间打通的石室,六扇落地绣花长门,紧紧闭着。黑衣老人走上石阶推开中间两扇石门,走了进去,立即点起了灯烛。
桑鸠婆等五人跟着跨上,只觉这三门石室相当宽敞,有如庙宇的大殿,红色抱柱,镌刻着长联,中间一方匾额,写着「威镇武林」四个字。正中间是一座白石雕刻的高大神龙,足有三丈来高,中放一块龙头牌位,一行金字写着:“东海龙王公孙敖之灵位”。神龙前面是一张白的石香案和一个人来高的白石香炉。那公孙敖的灵寝,可能就在神龙后面了。
桑鸠婆把手中的桑杖交给青儿,然后走到香案前面,恭敬的拜了几拜。阮天华、铁若华、于立雪、青儿也依次上前行礼。黑衣老头等五人行完礼,又道:“桑婆婆、阮公子、铁公子、于公子难得到这里来,这神龙两边,还陈列了老主人昔年的遗物,五位不妨也参观一下。”
三间大殿,本来是打通的,但中间一间,因放了一座神龙,无形之中就分成了左右两厢。黑衣老头先领着五人参观了左间一间,陈设的是东海龙王昔年坐过的太师椅、书桌用过的文房四宝,和他手中书信札,以及各大门派掌门人往来的函件,都用檀木锦盒贮存,排列整齐。尤其他一笔龙飞凤舞的字迹,墨酣气雄,力透纸背,不愧是一代武林怪杰。
接着再参观右厢,陈设的则是东海龙王穿过的长袍、大绔、马靴、他使的兵刃六尺长纯钢龙头杖,另外一个四尺长的檀木盒中,是他使用的长剑。黑衣老头一面替五人介绍,一面伸手打开了盒盖。这一刹那,他一张老脸不禁变了颜色,身躯一阵颤抖,失声道:“老主人的剑呢……”
他不说大家也看到了,檀木锦盒之中,衬衬着紫红丝绒,上面有放置一柄长剑的痕迹,但长剑不见了。黑衣老头木立了一会,阖上木盖,又惊又急的道:“是什么人窃去了老主人的宝剑呢?这里从没有人进来过……晤,一定是她……是姓勾的婆子,这里只有她知道……老朽这就去找她,非把老主人的宝剑追回来不可……”
桑鸠婆道:“老丈急也没用,如果是勾姥姥取去了,老婆子和阮小兄弟一定帮老丈去要回来,但问题是不是她盗去的呢?”
黑衣老头道:“一定是她,五年前她来到这里,就要强占整座山腹,老朽武功不如她,差点被她所擒,总算老朽地理比她熟悉,后来她知道这里是老主人的灵寝所在,如果持强占据,就会惊动各大门派,她既然无法把老朽拿下,只得和老朽约定,她们占用外面,在老主人灵寝所在一里之内,绝不侵入,但唯一的条件,是老朽不得宣扬出去,老朽人单势孤,只好答应,因此就把几条通往外面的门户一起封死,好在这些门户。启闭的机关都在里面,一经封死,外人绝难进入,你们破壁进来的那道门户,就是老朽封死的几处通道之一。”
他口气一顿,又遭:“这里是老主人的灵寝。只有勾婆子知道,盗去老主人宝剑的,不是她、还会是谁?”
桑鸠婆道:“我看咱们进来之时,开启石壁的机关,必须步法完全走对,一步也不能错,勾婆子如何会知道的呢。”
黑衣老头道:“那是因为桑婆婆、阮公子不是外人。第一次来,老朽引着你们从正门进来瞻仰,以昭郑重,其实这里另有便门,通往老朽住处,啊,五位大概也走累了,请到老朽住处稍事休息,喝杯水茶。”他熄去了殿上的灯火,退出厅门,又阖上两扇镂花石门,领着五人朝左首走去。
只见他在石壁上轻轻一推,就被他推开一扇石门,他一手撑着石门,说道;“桑婆婆五位请进。”桑鸩婆也不和他客气,相继跨入,黑衣老头跟着走入,石门随即阖上,石壁上居然看不出一丝痕迹。
这是一条走廊,尽头处又有一道石壁,黑衣老头随手推启,让五人先入,他走入之后,石门又无声阖上。现在他领着五人走在前面,一面说道:“方才两道石门从里面出来,一推就开,若是要从外面进去,不懂开启之法,没有人可以弄得开。”
阮天华道,“这座山腹石室占地如此广大,当年不知要从多少人工才能开凿得出来,尤其这些机关,鬼斧神工,更叹为观止。”
黑衣老头笑了笑道:“这里本来是一座天然石窟,江湖上传说了已有几百年,后来被老主人无意发现,就把外面加以整修,据说这些机关消息,是老主人一位同宗,号称天机子的公孙明设计的。这里原是老主人夏天避暑处,叫做清心堂,所以一里之内的通道,都是由里面控制的,老主人过世之后,就把灵寝安置在这里,以防外人进入……”说到这里,已经走对一间石室门口,才脚下一停,抬着手说道:“桑婆婆请进。”
五人走入,但见这门石室略呈长方,倒是相当宽,四周还放着十几张石几石凳。黑衣老人跟着走入,取来一盏油灯,点着了,一面说道:“这里本是每年春秋二季接待老主人旧属前来谒灵的休息之所,后来老主人旧属多数已作古了,十年来,几乎已没有人来过了,五位请坐,老朽去拿茶水。”
说完,匆匆走出,没多一会,只见他拿着一大把白瓷茶壶,五个瓷盅走入,放在几上,说到:“五位请用茶。”
铁若华问道:“老丈一个人住在山腹之中,饮食怎么办呢?”
黑衣老头笑了笑道:“这里有一条秘道,通向山下一处石窟,那里可以由水道出入,老朽一两个月出去采购一些粮食,否则住在这里,岂不活活饿死了?”
阮天华道:“咱们还没请教老丈贵姓?”
黑衣老头道;“老朽姓龚,贱名天发,昔年原是老主人书房里使唤的一名小厮,那时不过十五六岁,岁月易逝,如今已经八十多了。”
阮天华道:“老丈八十多了,在下还当你老只有六十出头呢?”
“唉。”龚天发长长叹了口气道:“不中用了,老朽在这里一住快七十年了。”
桑鸩婆道:“龚老丈,公孙前辈被人盗去的那柄长剑,很名贵吗?”
龚天发道:“那是老主人随身不离的宝剑,叫做倚天剑,削铁如泥。普通一般百炼精钢长剑,一削就断,据说是一柄古代的神兵利器。”
桑鸠婆点头道:“这就难怪遭人觊觎了。”
铁若华道;“这里有许多机关,勾姥姥怎么进来的呢?”
桑鸠婆道;“机关有人能造,也一定有人能开,本来我还觉得夏非幻只是几个昔年玄阴教余孽死灰复烧,并不足重视,一面也是那天大家中迷倒地,和咱们交过手,当时除了形意门的人,只有铁手帮投过去的几个,另外是黑衣十八骑,并没象样的高手,但勾姥姥的出现,却使老婆子有一种预感,玄阴教的实力,并不止此。”
阮天华道:“勾姥姥的出现,桑婆婆怎么会有此预感呢?”因为勾姥姥败在他手上,所以对他来说,勾姥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桑婆婆道:“勾姥姥一身功力,不在老婆子之下,此人一向心高气做,夏非幻如没有相当实力,她岂肯屈就玄阴教的总管?”
于立雪道:“君山大会又有许多人落入他们手中,也增加了他们不少实力,这么说我们要救人,就相当困难了。”
龚天发道:“什么,你们还有人落入他们手中吗?”
铁若华道:“多着呢。”当下就把君山大会之后,各大门派的人,都中了玄阴教的诡计,以及今晚有三拨人先后失去联络,详细说了一遍。
龚夭发道:“你们怎么不早说?青螺山庄座落在是山腰上,一共有三条秘道,可以通入山腹,那三拨人可能是被他们故意诱敌,引入秘道之中,而且那三条秘道,岔路极多,不明内情,就如进入迷宫,就是没有人袭击,穿来穿入,走上三天三晚也走不出来。”
?铁若华道:“老丈一定知道走法的了?”
龚天发微微摇头:“说来惭愧,老朽在这里一住六十年,除了老主人灵寝所在,很少到外面走动,只知一些大概,就怕走迷了,不敢走得太远。”
铁若华道:“那怎么办?桑婆婆,我们待回出去,只有先擒住他们一二个人,不怕他们不说出来了。”
龚天发道:“那倒不用,五位请在这里稍坐,老朽去拿一样东西来。”说完,站起身,匆匆往里一门石室走去,过没多久,他手中拿着一个尺许长的铁简走了进来。
铁若华道:“老丈手中又是一管灭绝种砂吗?”
龚天发笑了笑,伸手揭开简盖,取出一大卷发了黄的纸卷,说道:“这是青螺山庄山腹秘道总图,是当年天机于替老主人设计的原图,老朽一时记不大清,曾走迷了路,所以把它留在寝室中的。”说完,双手缓缓地把纸卷打了开来,当他目光落到纸上,脸色不禁大变,气吁吁的道:“又是她,把山腹总图也盗走了。”
他打开来的纸卷,果然已成为一张白纸,桑鸠婆道:“总图既已遗失,老丈总知道一些大概情形,那就可以了。”
龚天发用力搔搔头皮,为难的道:“你们要出去容易,老朽可以从水道送你们出去,但你们不是要去救人吗?”
铁若华道:“不要紧,龚老丈只要大低指点我们一个方向,我们自己会去找的。”
“不。”龚天发道;“这老妖婆盗去老主人的倚天剑,还窃取山腹总图,老朽非去跟她要回来不可。”他略为顿了一顿,又道:“老朽对这三条通道,虽然不熟,但大概还可以想得起来,五位且请稍坐,喝口茶水,老朽进去拿了随身兵刃,咱们就可以走了。”说完,匆匆往里行去,一回工夫,手中提着一柄连鞘短剑走出。桑鸠婆五人也跟着站起。
龚天发道:“好了,咱们走吧,老朽给五位引路。”当他退出这间起居室,回到长廊,然后领着五人一直走到长廊尽头,才伸手向左首石壁推去。明明是一堵石壁,但经他伸手一推,就推开了一道门户,他让五人走前面,然后阖上了石门,依然是一堵石壁,现在呈现大家面前的又是一条山腹间的秘道了。
龚天发依然走在前面,这条秘道路呈弯形,一路好象盘旋而行,并没有岔道。铁若华心中暗道;“这大概是绕着东海龙王的灵寝外面而行了。”
这样足足走了顿饭工夫,山腹秘道依然斜斜的朝前弯去,但龚天发并没有循着山道走去,在右首微凹的石壁下住足,这里石壁凹凸不平,他左足跨上,把短剑往腰上一插,双手上举,一个人朝石壁上扑去。
大家只听「喀」的一声,壁下一方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石窟,龚天发俯身走了过去,一面向后面的人说道:“你们快些进来。”桑鸠婆等五人依言俯着身子跟入,差幸只是石窟入口,约有四五丈见方,到处都是磷峋乱石,不曾经过人工整修。
龚天发一直走向右首一堵石壁之下,回头道:“这道石门,还是要从里面开出去,但出了这道石门,就是玄阴教占据的地方了,沿路随时可以遇到袭击,五位可得留意才好。”说完依然双手上举,和身朝石壁上扑去,因为石壁凹凸之处极多,他双手可能板着了什么,正在用力转动。
大家也没去细看,但听石壁间果然又响起「嗒」的一声轻响,龚天发立时往后退下,石壁间随着缓缓裂开一道门户。门外,是一条横贯的通道,龚天发步朝右行去,大家自然也跟着他身后走去。这条通道相当宽阔,走了不过一箭来路,突听前面隐隐传来一阵兵刃交击之声。
山腹之间只要有一点声音,就可传现老远,阮天华矍然道:“前面有人动手,我们快去。”身形掠起,越过龚天发,朝前奔去,铁若华、于立雪也紧跟着掠了过去。
龚天发要传拦阻,已是不及,忙道:“这声音还远着哩。”但阮天华早已去远。
桑鸠婆问道:“前面有没有岔路?
龚天发道:“这条山路直通前面,中间好象没有岔路。”
桑鸠婆道:“那就让他们去好了。”话虽如此,但龚天发、桑鸠婆、青儿三人也不待慢,赶紧跟了上去。
奔行了没多一回,忽见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三人奔近之处,正如到了十字路的中间。龚天发不禁一呆,住足道:“这里怎么多了一条岔路出来?这里不该有岔路的。”
桑鸠婆道:“也许是玄阴教开辟的了。”
青儿没看到阮公子和帮主的踪影,急道:“桑婆婆,阮公子和帮主她们不知去了那里?”话声未落,突听一阵砰砰之声,从左首岔路中传了过来。
那是拳掌交击之声,原有人正在交手,而且从风声听来,两人一身功夫大是不弱。桑鸠婆道;“左首岔道有人正在动手,咱们快去看看。”
龚天发一怔道:“这左首岔道,不是通往前面的出口之路。”
桑鸠婆道:“既然有人动手,那一定是有咱们的人了。”她不待龚天发再说,一手提着桑本杖当先奔了过去。青儿因不见阮公子和帮主的踪影,心头焦急。自然跟着桑鸠婆就走。龚天发摇摇头,也只好跟着过去。左首这条岔道,不过十来丈远近,就朝右弯去。
山腹虽然黝黑,但青儿手中有一支火筒,桑鸠婆内功精深,只要有一点火光,就看得清楚,她刚转过弯去,就听到一阵强劲的掌风拳劲,激荡成风,就在前面不远,那是在岔道尽头处的一个石窟之中。桑鸠婆提杖走近,定睛看去,石窟不过两三丈见方,此刻正有五道人影,起落如飞,在黑暗之中,打斗得十分激烈。
桑鸠婆这目光一注,不禁为之一呆,你知道这五人是谁?他们竟然就是今晚夜探青螺山庄的先锋,五山派五位山主。他们竟然在自相残杀,打成了一团。羊乐公的「北冥神功」、伏三泰的「铁拳功」、应天生的「五岑掌」、冉蓬春的「九指一掌」、况神机的「连环手」、「透骨指」,全数出笼,幸好他们没有动用兵刃,不然这两三丈见方的斗室,早就有人流血了。
桑鸠婆感到无比震惊,也弄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殴斗?但身在山腹之中,又是敌人的范围之内,不该奋不顾身的和自己人决斗,这就沉声喝道:“大家快请住手。”五山山主却恍如不闻,依然挥掌的挥掌,挥拳的挥拳,各自抢攻不休。
桑鸠婆暗暗攒了下眉,说:“他们好象疯了。”
“不错。”有人接口道:“他们要一直打到筋疲力尽,自己倒下去,别人叫他们住手,是不会住手的。”
桑鸠婆一怔,这人不是龚天发的声音,急忙转身喝道:“甚麽人?”龚天发也自发觉有人在身后说话,急忙转过身去。
就在此时,一道劲风朝青儿劈来,青儿啊一声,手中火筒立被掌风扑灭,眼前登时一暗。桑鸠婆临改经验丰富。左手同时杨手一掌,朝那发话之处劈了过去。那人听到如涛掌风朝他劈去,立即身形闪动,避了开去。桑鸠婆左手这一拿原是可虚可实,目的就是要他们闪避,对方闪避之时,总会有衣袂飘风之声,她一不作声,身形突然直欺过去,挥手一杖横扫而出。这一杖势道极猛,杖风呼然有声。
“当。”那人也不失为一名高手,黑暗之中,听风辨位,一下架住桑鸠婆的铁杖,人却被震得退了一步。桑鸠婆是什么人?这一记兵刃交击,已试出对方手中只是一柄长剑,岂肯放过?那人堪堪朝左闪出,她左手又是一掌劈了过上,左手甫发,右手钢杖一抖,划起一个斗大的圆圈,直捣过去。
就在桑鸠婆和那人杖剑文击之际,同时也响起了一声蓬然大震,龚天发洪笑一声道;“阁下原来也不过如此。”
“嘿。”有人嘿了一声,第二掌又朝龚天发劈去。龚天发岂肯退让?对方举掌击来,他左手一抬,发掌硬接,两人之间又发出一声蓬然大震,劲风四溢。
青儿为人机警,在手中火筒被人击灭,她就悄悄退后,不敢出声。直等她右边响起杖剑交击,稍远又响起两声蓬然大震,和龚夭发的喝声,估计这条通道尽头,进来的只有两个人,如今已被桑鸠婆、龚天发两人接住了,她就不怕再有人偷袭,「嗒」的一声,打亮了火简。
桑鸠婆一着占先,步步逼上,虽在黑暗之中,她仅凭传入耳际的轻微声息,左掌右拐,直劈横击把对方逼得只有躲闪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此时青儿亮起人简,火光—闪,通道上顿时大亮,桑鸠婆目光一注,才看清和自己动手的原来竟是秃顶神鹫南宫寿,另一个正是铁拂道人娄广元,此时剑拂同施,和龚夭发激战正殷。不觉怒笑道:“九宫双剑,也算是正派中人,竟然也和玄阴教伉汉一气,为虎作怅了。”
南宫寿怒道:“桑鸠婆你才是玄阴教的爪牙。”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怎么会是玄阴教的爪牙?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这是形意门夏老三说的,还会错吗?”南宫寿在说话之时,长剑突然一紧,刷刷刷一连几招乘机反击而出,他企图乘对方不备可以扳回劣势。
桑鸠婆呷呷笑道;“夏老三,他才是背叛形意门,投靠玄阴教的叛徒。”口中说着,桑木杖左右连挑,把南宫寿的攻势立即压了下去。
龚天发手中虽然只是一柄两尺长的短剑,但施展开来,化作一道青芒,燎绕全身,剑势凌厉。他在山腹之中,一住七十年,无事可做,就可以练剑消磨岁月,剑上造诣极为深厚,但在七十年中,从未和人动过手,对敌经验不足,有时明明可以胜过对方,却轻易的放过。
铁拂道人娄广元右剑左拂,展开一轮攻势,但任你剑拂如何凶猛,对方却往往只需一招半式,就可以把你化解无遗。这可真把成名多年的铁佛道人看得心头暗暗惊异不止,暗道;“这老头是何来历,剑上造诣明明极深,却又象是初学乍练,出招极为生疏。”
就在双方动手之际,只听有人大笑道:“桑鸠婆你明明投靠了玄阴教,还说谁叛徒?”桑鸠婆回目看去,只见石窟口负手站着一个中等身材,脸色苍白之中极为深沉的中年汉子,这人正是形意门的夏鸿晖。原来方才有人说五山山主不打到筋疲力竭,不会住手的就是他。
当时火筒乍熄,在黑暗之中和九宫双剑的南宫寿动上了手,还当说话的就是南宫寿。如今听了夏鸿晖的口音,才知道他原来早就躲在石窟之中了。桑鸠婆一面挥杖,一面沉喝道:“夏鸿晖,你敢在老婆子面前颠倒是非,那是不要命了。”喝声出口,左手凌空一掌,朝他劈去。
夏鸿晖没想到他和秃头鹫动手之际,还会朝他劈出一掌,等到觉着一股强猛异常的暗劲压上身来,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忙顺着那袭去的暗劲横向一侧跃开。青儿左手执火简,右手握了一支短剑,眼看夏鸿晖朝自己这边闪来,口中清叱一声,短剑刷一声,剑使「飞瀑断路」涌出一片剑光,遮断了出路。
夏鸿晖等到惊觉,眼前一片剑光飞洒过来,心头不觉大怒,喝道:“小丫头,还不给我闪开?”右手一记劈掌,一路劲风直向青儿劈去。他在桑鸠婆掌下,功力不如远甚,但对付青儿,这一掌就绰绰有余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青儿,别慌,拦住他没有错。”左手振腕一指朝夏鸿晖右肩点去。夏鸿晖掌势甫发,陡见桑鸠婆一缕指风直射过来,急忙收掌向右旁跃。
桑鸠婆呷呻尖笑道:“你站着别动,动一动老婆子就劈了你。”左手又是一掌,朝他身后劈去,一道掌风撞到他右首肩边,夏鸿晖只得向左移,那知桑鸠婆又是一掌朝他身左劈到。
他被桑鸠婆右一记掌风,左一记掌风,站立之处,左右跨不出一步,一时后悔自己不该跨出石窟来的,如今连想再返回石窟去都办不到。心头不由大急,也暗怪南宫寿正在和桑鸠婆动手,还让她腾得出左手,一掌又一掌的朝自己劈来。就在此时,瞥见五六条人影,飞奔而来,不觉喜道:“铁三姑,你来得正好。”
桑鸠婆怒声道:“你以为来个帮手,再敢嚷嚷,老婆子就先活劈了你。”呼的一掌,迎面拍来。
夏鸿晖一时情急,赶紧身子一蹲,但听蓬的一声;掌风击在他身后石壁上,震得碎石纷飞,灰尘沙土漱漱下落,夏鸿晖惊出一身冷汗,那敢稍动?那奔行而来的正是铁三站和她手下的铁手五煞。铁三站听到总护法夏鸿晖的声音,一手握剑,当先冲了上来。
甬道虽有一丈来宽,但龚天发和铁拂道人正在前面动手,挡住了去路。铁三姑仗剑冲上,龚天发大喝一声,剑光如匹练横卷,把她逼得后退不迭。铁三姑如今当上的玄阴教的副总护法,被人一剑逼退,自然怒不可遏,左手一挥,喝道:“我们上去把他擒下了。”随她同来的铁手五煞口中轰应一声,举步逼了上去。
因为甬道只有一丈来宽,铁拂道人和龚天发各占一半,一个人所占的地方就只有五尺光景,铁手五煞自然无法全数上来。五煞中的老大陆大成,老三扈大佑虎吼一声,双双扑上。他们左手装的都是铁手,五指锋利如钩,专锁敌人兵刃,陆大成左手铁手一探,觑准龚天发短剑抓去。
扈大佑扑向龚天发身后,左手铁手却觑准他后心,这一抓才是真正的「黑狼偷心」。龚天发一柄短剑和铁拂道人剑拂力拼了五六十招,他练剑七十年,只是没和人真正动过手,这一阵功夫下来,愈打愈觉得心应手,两人随着吼声扑上,龚天发右手短剑斜划,左手一掌朝身后挥去。
这一下三方面势道均快,不,应该有四方面,那是铁拂道人娄广元眼看龚天发剑掌都去对付扑来的二煞,机不可失,铁拂疾卷,一蓬拂丝缠向龚天发右腕,长剑刷的一声,穿心刺出。武功一道,可说有不得半点高低,龚天发在山腹中勤练了七十年,论武功可说高出钱拂道人甚多,他只是不善于使用招法而已。
此时骤睹铁拂道人乘自己出手之际袭来,立即临时改变主意,籍着短剑斜划,身随剑出,来了一个急旋。这临时改招,也只有武功高过对方的人,才能在一丝缝隙间旋身而出,否则对方二人来势极快,那容你有变招的机会。
却说龚夭发短剑原是朝陆大成抓来的铁手斜划出去的,这一记并没有改变,但听「嗒」的一声,短剑划上铁手,一下就把陆大成百炼精钢的铁手五指一齐削断。龚天发手中也只是一柄百炼精钢短剑而已,并非什么削铁如泥的名剑,他能一举削断陆大成的铁手,是因为他练剑七十年,内家真气无意间贯注剑身,才把铁手削断的。
不但削断铁手,陆大成扑来的人被他剑上内力反震,砰的一声,翻跌出去一丈来外。背脊撞上石壁,一个人软软的跌坐下去。龚天发短剑斜削之时,一个人已经随着剑势急急旋了个身,扈大佑飞扑而来,铁手是朝龚天发后心抓落。
铁拂道人是乘龚天发剑掌对付二煞,乘机出手,铁拂卷缠右腕,长剑穿心刺到。如今龚天发业已旋身而出,卷缠到他右腕的铁拂自然落空了,但穿心一剑却没有落空。因为扈大佑朝龚天发后心扑来,中间的龚天发旋了出去,他一扑之势未竭,铁拂道人穿心一刺也堪堪刺到,正好补上了缺。
龚天发一个急旋,去势有如陀螺,一下旋到了铁拂道人的身后,左手本来往后挥出,准备对付扈大佑的一掌,临时随着急旋,改为横拍,砰的一声击中铁拂道人的右肩。这一段话写来费了不少笔墨,实则四个人几乎同时发动,期间难有前后,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一闪的时间,龚天发短剑削断陆大成铁手之后,已经旋出,铁拂道人一剑穿心刺中扈大佑龚天发左掌也击中铁拂道人的右肩了。闷哼、惨呼、惊啊也同时响起。
铁拂道人右肩骨已被击碎,长剑坠地,他连退了三四步,掉首疾奔而去。陆大成震伤内腑已是无救,扈大佑一剑穿心,倒在血泊之中。这下看的其余三煞连眼都红了,铁手五煞原是铁手帮的杀手,在江湖上凶名久着,季大海、卜大枢、赫大荣口中不约而同喝出一个:“杀。”三条人影,三双铁手从三个不同角度急扑而上。
龚天发看的大笑一声道:“来得好。”短剑疾然横扫出去。
他剑上功力,何等深厚,右手这一挥,短剑登时亮起一道耀目青虹,森寒剑气,嘶然有声,从铁手三煞三条人影中间一闪而过。但听砰砰砰人影落地,已经变成了六段,一阵血雨,喷溅到铁三姑身上,她神情为之一呆,转身朝通道上急急奔去。
正在和桑鸠婆激战的南宫寿眼看铁拂道人急奔而去,也立即舍了桑鸠婆,跟着急奔而去。桑鸠婆志不在他,自然不会追击上去,一右手举起桑木杖绥缓朝蹲着身子的夏鸿晖头顶上落去,口中呷呷笑道:“夏鸿晖,你想死还是想活?”
夏鸿晖双手抱胸,目光乱转,骇然道:“桑婆婆饶命。”突然长身前扑,双掌排胸推起。
他是形意门的掌门人的三师弟,纵然贪生怕死,也决不会如此窝囊。他立身之处距离石窟洞中,不过两步,不敢移动,只怕桑鸠婆的「乙木掌」厉害,才不敢稍动。既然他害怕桑鸠婆的「乙木掌」,方才有南宫寿和她动。手,他都不敢稍动,现在南宫寿走了,他怎么反而出手了呢?
那是因为他装作害怕,原是想乘桑鸠婆不注意的时候,一下窜进石窟去的,南宫寿一走,他逃走的机会更没有了。桑鸠婆杖势缓缓下落,显然没有取他性命之意,他装出害怕,却突起发难,他自己知道这一记双掌大力推出,也无法伤得了桑鸠婆,但只要出其不意,把桑鸠婆逼退两步,他就可以一下退入石窟,退到里面,他就不怕脱不了身。
他自you勤练形意门武功,这骤起发难,要把桑鸠婆逼退两步,原本不是难事,但一个人心里动着心机,脸上自然也会流露出来。夏鸿晖本是极工心机的人,换在平时,心中想着绝不会流露,只是此刻面对强敌,能不能脱身,全在此一举,心里紧张了,任你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到了此时,也会因紧张而流露出来。
桑鸠婆是何等人?夏鸿晖口中叫着「饶命」,他目光并无恐惧之色,而且不住的乱转,心里已经有数,等到夏鸿晖双掌推出,故意「哼」了一声,急急用左手格出,一个人还是被推得后退两步。这正是夏鸿晖预期的效果,他双掌推出,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身形随即横闪而出,迅疾无比的一个转身,顿足朝石壁中掠去。
桑鸠婆故意后退了两步,时间和夏鸿晖向横里闪了两步是同时的,夏鸿晖要一个转身,才能窜进石窟去,桑鸠婆不用转身,连左手都不用抬,手指已经凌空点了出去。夏鸿晖双足顿起,自以为这下定可以窜进石窟了,但身子堪堪纵起,就「拍达」一声跌坠在地。这下身后中了一记「乙木指」,那里还想爬得起来?
桑鸠婆木杖杖头一下落在他右肩之上,微一用力,夏鸿晖但觉肩骨剧痛如裂,口中杀猪般叫了起来。桑鸠婆呷呷笑道:“好小子,你也不想想看,方才南宫老儿正在和老婆子动手,你都溜不脱,现在没人和老婆子动手,你还想溜?”
夏鸿晖痛得一张脸都胀红了,额上汗水象黄豆般绽出,口中叫道:“桑婆婆,快请高抬贵手,在下不敢了。”
桑鸠婆尖声道:“老婆子还是那句话,你想死还是想活?”
夏鸿晖道:“活、活、桑婆婆饶命。”
“好。”桑鸠婆木杖一提,轻灵的往下点落。
八十斤的钢位在她手中使来轻灵无比,但点到夏鸿晖的身上;依然并不轻灵,「扑」「扑」两声,一点右臂「臂儒」,一点右足「公孙」。夏鸿晖但觉一手一足,既酸又痛,整个人都象触了电一般,口中直哼出声。桑鸠婆木杖已经收了回去,叱道:“别装死了,你给我站起来。”夏鸿晖连眼泪都痛出来了,连声应着「是」,支撑着爬了起来。
龚天发问道:“桑婆婆,这人是谁?”
桑鸠婆婆呷呷笑道:“这人来头不小,他叫夏鸿晖,是玄阴教主夏非幻的内侄。”
龚天发问道:“喂,姓夏的,你在玄阴教担任什么职务?”
夏鸿晖道:“在下是……总护法……”
龚天发大笑道:“玄阴教要你这种人担任总护法,还能成得了大事?难怪只能躲在山腹里打转。”
桑鸠婆道:“夏鸿晖,你不是想老婆子饶你不死吗?”
夏鸿晖连连点头应是道:“桑婆婆高抬贵手,在下感激不尽。”
“好。”桑鸠婆一指石窟中缠斗的五山山主说道:“你去叫他们住手。”
夏鸿晖听得一怔,哭丧着脸道:“桑婆婆,他们不会听在下的,在下叫他们住手,没……没有用……”
桑鸠婆三角眼一瞪,说道:“要谁叫他们住手才有用?”
夏鸿晖被她瞪得一阵心惊肉跳,呐呐的道:“谁……叫也……也没有用。”
桑鸠婆道:“他们吃错了药?发了疯?”
夏鸿晖道:“是、是,他们……在……前面闻到了练功散……”
“练功散?”桑鸩婆问道:“什么练功散?”
夏鸿晖道;“他们鼻中吸入的练功散,其实不是练功散……”
桑鸠婆怨声道;“你颠三倒四的在说什么?”
“是、是这样。”夏鸿晖道:“这种名称叫为练功散的药粉,其实不是真的练功散,乃是一种令人发狂的毒药,只要闻上少许,就会神志不清,脾气暴燥,要找人动手打架,只有和人动手,才会觉得舒畅,一直要打到筋疲力尽,才会停手。”
龚天发怒声道:“玄阴教当真歹毒得很。”
桑鸠楼道:“有没有解药?”
夏鸿晖嗫嚅嚅的道:“解药……有是有,只是没在在下身上。”
桑鸠婆道:“解药在什么人身上。”
夏鸿晖道:“教……主……”
桑鸠婆看了他一眼,问道:“他们是你引进来的,你和他们和在一起,怎么会没事的?”
夏鸿晖道:“在下……”
桑鸠婆道:“你有半句支吾,老婆子先毙了你。”
夏鸿晖道:“因为……在下先……闻了解药,才……没事。”
桑鸠婆道:“拿出来。”
“是……”夏鸿晖只得从身边取出一个香囊,说道:“这……并没办法使他们清醒,只有先闻了才有用。”
桑鸠婆伸手接过,一面回头说道:“龚老丈,老婆子有一事奉托……”
龚天发没待她说下去,就拱拱手道:“桑婆婆只管请说,只要老朽能力所及,自当遵命。”
桑鸠婆说道:“这五位乃是五山派的山主,老婆子的意思,先点了他们睡穴,让他们先安静下来,老婆子要夏鸿晖带路,去找玄阴教主索取解药,在老婆子走后,要请老丈暂时留在这里,守护他们。”
龚天发道:“这个容易,老朽自问还可以办到。”
桑鸠婆又道:“青儿,龚老丈不认识咱们的人,你也留在这里。”
青儿点点头,发愁的道:“桑婆婆,阮相公和帮主、于小姐不知到那里去了?真急死人。”
桑婆婆笑道:“阮公子一身所学,放眼江湖已很少有人是他对手,铁帮主和于姑娘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事的。”话声一落,把桑木杖往地上一柱,朝青儿道:“你看住他,别让他溜了。”
青儿看了夏鸿晖一眼,说道:“小婢不会让他溜的。”桑鸠婆身形一晃,飞快的前石窟中闪去。
这五位山主因为体内吸了「练功散」之毒,只有徒手相搏才觉得舒畅,因此才没有动用兵刃,此时拳来掌往,依然打得十分激烈。五个人既没有一定的目标,你一掌劈到他身边,你就是他的敌人;就发拳还击,这样乱糟糟的我打你,你打我,几乎打成了一团,难分难解。
桑鸠婆身法何等快速,人还未到一缕指风已朝正好背向门口的伏三泰点去。他们终究神志迷糊,不似平时反应灵敏。伏三泰连知都不知道,就应指跌坐下去。桑鸠婆正待闪身,突觉一记沉猛的劲风迎面撞来,那是应大生的一记「五岭掌」,本来是朝伏三泰劈来的,伏三泰中指倒下,掌风就撞到自己身上来。
桑鸠婆不想和他们硬接,急忙身形向旁边动,一指朝冉蓬春点去。再一闪身,避开三人的拳拳,又从一指点倒了况神机。现在五位山主已经倒了三人,照说剩下的两个,应该容易对付了,殊不知方才人影乱闪,就象走马灯一般,谁也没有一定对手,胡乱出手,反正只要你出手,就会有人和你硬拼,不愁没对手。
现在一下减少了三个对手,眼睛可清清看到石窟中有三个人影,你不去找他,他就来找你,羊乐公,应天生同时把桑鸠婆当作了目标,一个「北冥神功」掌力如潮,汹涌卷来,一个又是一记「五岭掌」掌风重叠,压顶击倒。
这两人同时出手,威势非同小可,桑鸠婆吃了一惊,急忙施展移形换位,朝羊乐公身后闪去。两人一掌落空,目光转动,发现石窟中只剩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大喝一声,举手朝对方劈来。
?桑鸠婆闪到了羊乐公身后,一时可也不敢出手,因为你刚一出指,点住了羊乐公的穴道,应天生一掌劈来,羊乐公无法还手,岂不送了老命?因此她屏息蹲身,静待两人掌力接实,耳中听到蓬然一声大响,羊乐公上身晃动之际,急忙点出一指,双足一点,身如脱弦之矢,贴地从旁射出。
应天生掌力虽强,但比起羊乐公的「北溟神功」,还逊了一筹,因此羊乐公仅是上身晃动,应天生却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被震后退,乃是身不由己之事,就顾不得身边有人闪出。桑鸠婆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乙木指」已经出手,这两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两个人几乎同时应指倒地。
桑鸠婆长长吁了口气,举步走出,龚天发迎着道:“桑婆婆身法之快,叹为观止,老朽佩服得很。”
桑鸠婆呷呷笑道:“龚老丈夸奖,这五人一身功力不在老婆子之下,若在平时,那有如此顺利?”一手提起桑木杖,喝道:“夏鸿晖,走,领老婆子找夏非幻去。”夏鸿晖连声应「是」,果然乖乖的走在前面。
桑鸠婆跟在他身后,喝道:“你给我听着,只要你稍存和老婆子捣鬼的想法,老婆子的「乙木指」就会射穿你后脑,你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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