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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花50

第五十章少林狙击
上官靖、沈雪姑等人跃上岸去,银鼠留下铜鼠,自己领着上官靖等人先行,走近第一家茅屋,就听到一阵犬吠之声,一只黄狗在竹篱甘内,对着几人在狂吠。接着从屋中走出了一个老渔翁,朝大家拱拱手笑道:“请里面坐。”
银鼠和他点点头,就拍手肃客道:“上官少侠、沈姑娘、李姑娘、丁姑娘请。”口中说着,人依然走在前面,进入柴门,草地上还晒着渔网。他脚下丝毫没停,越过一小片草地,跨进茅屋,却没在堂屋中稍停,穿过堂屋,一脚走入里首一间,那里已经是厨房了。大家跟在他身后走入厨房。
银鼠一直走至灶下,搬开两捆山柴,然后伸手从地上揭起一块木板,举步走了下去,一面说道:“上官少侠,请随我来。”原来这木板下面,竟是一块地窖。
上官靖心中暗暗道:“娘他们原来住在地窖里。”一面也跟着跨下。这地道虽然只容得一个人,却有着梯级,他跟着走下,后面的人也相继鱼贯走入。梯级共有二三十级,前面已是平坦的走道,银鼠早已从身边取出火熠子,打着了,走在前面领路。
上官靖只觉两边都是泥墙,像是新近才挖的,走在上面,脚下还是软软的,忍不住问道:“这条地道是新近挖的吗?”
银鼠道:“白衣圣教贼党,离这里不到七八十里们为了不让对方发现,掌门人才临时派人挖掘出来的,这里的几十户人家,也经掌门人给他们另外安置了住处才腾出来的,地道可以通向每一户人家,现在咱们是到中间一家去。”
李小云道:“既然是中间一家,何用走地道呢?”
银鼠笑了笑,道:“上面有竹逸先生的布置,走不方便,还是走地道快得多。”
上官靖走了一段路,果然发现地道中有着好几条岔路,一面说道:“这工程大概也很费事吧?”
银鼠笑道:“这是临时的,算不得什么工程,有一两天,就可以挖好了。”
沈雪姑道:“贵门真是了不起。”
走在后面的孙小乙道:“银兄,几时你教我地行术可好,这种本领又好玩,又新鲜。”
银鼠笑道:“孙兄要学,要跟掌门人去说才行。”
李小云道:“是呀,你只要拜黄掌门人为师,他自会传你的,那时你不能叫孙小乙了,要叫孙小鼠了。”
银鼠走到地道中间,忽然朝右弯去,接着就拾级而上,抬起一方木板,走了上去,大家跟着上去,原来也是一间灶下,一张板桌旁坐着刘媒婆和梅香两人。梅香看到上官靖、沈雪姑等人跟着走上,喜道:“上官公子、沈姑娘回来啦,老夫人他们都在厅上等着呢。”
刘媒婆站起身催道:“快别说,先领上官少侠到前面去吧。”
梅香「唷」了一声,转身道:“上官公子,请往这边来。”她走在前面,奔出厨房,就大声叫道:“上官公子、沈姑娘回来啦。”
厨房外面,是一间宽敞的堂屋,中间晶字形放着三张板桌,梅香朝东首厢房走去。银鼠道:“这里正是几十户人家的中心,把两家打通了,作为咱们总舵发号施令的地方,东厢又和左首一幢茅屋打通了……”话未说完,大家已经跨进东厢。
长形的厢房,果然也十分宽敞,如今作为大家的起居室和议事之所,屋中两旁放着一、二十把竹椅、木椅,一看就知是从十多家人家搬来的。老夫人、银拂叟向天伦、竹逸先生、青松道长、卞药师、黄鼠狼等人都在座。上官靖、沈雪姑等人,上前一一见礼。
老夫人含笑道:“你们路上辛苦了,都坐下来再说吧。”其实上官靖、沈雪姑两拨人,一路上都由银鼠、铜鼠传递消息,发生了些什么事,总舵的人早就知道了。
银拂叟向天伦问道:“老二、老三他们怎么还没来?”
上官靖道:“晚辈等人坐的是一条小船,走得较快,易前辈他们是一条大船,大概也快来了。”
青松道长问道:“咱们只知道你们在九里滩遇上了强敌,听说都被他们逃走了,详情如何?”
这一段情形,银鼠因自己一行已快到了,没有向总舵详细地报告,沿途虽有地鼠门的人,随时报向总舵,却并不详细。上官靖站起身,把方才动手的情形,详细地说—遍。向天伦、青松道长不禁同时听得神色一怔,忍不住异口同声道:“会是魔教昔年四大天王中的余无天。”
卞药师问道:“不知老夫人知不知余无天?”
老夫人愕然道:“不知道,老身从没听说过。”
青松道长道:“这就是魔教厉害之处,大概除了他们幕后几个真正首脑人物之外,其他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余无天这个人呢。”说到这里,竹筇叟易南轩、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永旭等人,也一起走入。
银拂叟大笑道:“田老三,你总算历劫回来了。”
田五常道:“岂止历劫?简直是第二世做人了。”银拂叟接着就替老夫人和在座的卞药师、竹逸先生等人一一引见。
老夫人迎着田五常、暴本仁二人含笑道:“田前辈,暴掌门人的回来,咱们这里添了两位高手,贼人就减少了两大高手,这是咱们的幸事。”大家互相寒喧之后,各自落坐,梅香、飞霜端着茶送上。沈雪姑也把南宫老人要自己转达的话,向大家报告了。
青松道长站起身,朝银拂叟打了个稽首,说道:“向老施主是咱们公推的统领,现在咱们人手都到齐了,贼党第一个目标是少林寺,目前虽无动静,但他们的行动,也可能就是一两日之内的事了,南宫老施主传来的消息,和咱们所预料的差不多,咱们应该及早出发,能赶在他们之前,先行到达少林寺,自是最好,所以老施主该是登帐点将的时候了。”
“这个……”银拂叟朝大家看了一眼,沉吟道:“目前咱们确实要争取时间,赶在贼人前头才好,只是老朽这个统领,是大家推举的,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应该集思广益,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要老朽点将,那不是给老朽出难题吗?”
竹逸先生道:“向老说的不错,这是正邪双方的成败关键,先要有周密的计划和布置,才不至只是一场大的决斗,双方互有伤亡,最后还是被他们漏网而去,过了二、三十年,再有换个名称的魔教中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所以这次行动,不但要把操纵幕后的人找出来,而且还要连根一起歼除,以绝后患。”
卞药师道:“这话对极,依兄弟看,我们大家就推举刘道兄当军师,他懂得奇门遁甲,六丁六甲,由他来当军师,那是最恰当也没有了。”
竹逸先生笑道:“兄弟只是提出一点浅见,药师就把兄弟扯上了。”
银拂叟道:“药师说的是实情,咱们确实少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竹逸先生深谙韬略,确是最佳人选了,咱们此一行动,本来是武林安危所系公众的事,自是要大家贡献一己之能,共襄其成,竹逸先生就不用再推辞了。”
竹逸先生还待推辞,青松道长道:“道兄推辞也没有用,这是大家的意思,你就当军师吧。”
“好。”竹逸先生应了声「好」,略作沉吟,就抬头道:“那么现在且让兄弟思考思考,大家也可以去休息一会,且等晚餐之后,兄弟再向各位提出报告如何?”
银拂叟摸着垂胸银髯,连连点头道:“道兄既然认为晚餐之后再议,那就这么办好了。”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兄弟那就告退了。”说完,独自离座,朝外行去。
卞药师笑道:“刘道兄一个人回房去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田五常道:“兄弟久闻竹逸先生大名,据说奇胲门的祖师是鬼谷子,他一定是要回房去好好推算一番了。”
祝小青已经知道娘(卖花婆)投过来的消息,这时就走到大姐身边,问问清楚。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就唧唧哝哝的说个没完。
终南五老和暴本仁、青松道长、卞药师等人平日难得聚在一起,也纵谈着武林往事,反而把上官靖一个人冷落在一边。
老夫人眼看这几个姑娘家,一个个生得如花似玉,姐妹之间,也十分融洽,只是她们每个人都和上官靖有着一段特殊的关系,到头来看靖儿如何得了?心头不禁为之暗暗皱眉。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堂屋中点起几盏纱灯,那是神灯教特制的灯笼,明亮透澈,照得如同白昼,几名武士迅快的送上酒菜。老夫人请终南五老、暴本仁、青松道长、竹逸先生坐了上首一桌,其余的人分坐左右两桌。大家因田五常、暴本仁二人脱险归来,纷纷举杯庆贺,自有一番热闹。
饭后,武士们收过碗筷,又泡了三壶茶,和洗干净的饭碗,权充茶杯,分别放到三张桌上,然后退出。三张桌上的人,各自喝茶聊天,静等竹逸先生晚餐后分配人手。竹逸先生暗中叮嘱李小云,要她和孙小乙、飞霜、梅香四人担任屋前、屋后警戒,任何人未奉召唤,都不准接近中间这幢茅屋。四人领命,就相偕走出。
竹逸先生站起身,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蒙大家不弃,要我筹划这次行动,现在兄弟要向大家报告的只有两点:第一,咱们这次行动,名义上是支援少林寺,实际上则是和白衣圣教贼人的最后一战,因此咱们不用再分散人手。向前辈是此行统领,以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为副,终南四老、暴掌门人(本仁)、柴老哥(昆)、慧修、慧持二位师傅,包括武当八名弟子和黄龙寺十六名僧人、王牙婆、刘媒婆、飞霜、梅香,由孙小乙率同神灯教四十名武士,银鼠、铜鼠为联络。启程之时,可以分为若干组,分头乘船出发,这是咱们增援少林的主力,兄弟已经拟妥了一份路程表,和到达地头以后的行动,上面都有详细说明……”说着,把手中写好的一份密柬,送到银拂叟手中。
接着又道:“第二,是一路奇兵,卞药师和兄弟负责,同行的人是上官老弟、沈(雪姑)姑娘、丁(瑶)姑娘、祝(小青)姑娘、小徒李小云,再加上形意门的赵(之欣)兄、徐(永旭)兄、侯(休)兄、郭(勇)兄、罗(尚武)兄、顾(炎尧)兄、黄(鼠狼)掌门人、金(鼠)兄等人,包括金刀门二十名刀客,和虎头庄八名健儿,咱们这一行人,统领就不用操心,也不必问咱们的行动了。”
银拂叟含笑道:“有刘道兄和卞药师率领,老朽自然不用再过问了。”
竹逸先生朝大家拱手道:“不知道诸位道长有没有意见?”
青松道长道:“就照道兄计划行事就好了。”
竹逸先生向黄鼠狼道:“黄掌门人,贵门三十六鼠,除拨交银鼠、钢鼠指挥连络的十名外,其余的人,务必在明天天明以前向你老哥报到,才能另作调派。”
黄鼠狼点点头,道:“在下遵办。”
银拂叟问道:“咱们该在什么时候出发?”
青松道长道:“刘道兄已在路程表上拟了一个详细计划,咱们一行,分为几个小组,分批出发,刚才道友已要金鼠朋友去准备船只了。”
银拂叟点头道:“如此就好。”半夜以前,银拂叟向天伦、青松道长、老夫人所率领的总舵主力,分批出发了。
竹逸先生才取出四封密柬:一、要侯休率领虎头庄武士八名,郭能率领金刀门刀客八名,派飞鼠随行,依柬行事。二、要罗尚武率领顾炎尧等五名镖师,并派刀客八名,松鼠随行,依柬行事。三、赵之欣、徐永旭率刀客四名,白鼠随行,依柬行争。四、卞药师、上官靖、沈雪姑、丁瑶、李小云、祝小青,派金鼠随行,依柬行事。这四拨人,就要分头出发。
卞药师问道:“刘老哥,你呢?”
竹选先生笑道:“兄弟和黄掌门人另有事去。”
李小云问道:“那么师傅什么时候来呢?”
竹逸先生道:“为师办完事,自会立时赶来和你们会合的。”于是,四拨人也各自出发了。
现在偌大一座堂屋中,只剩下竹逸先生和黄鼠狼两人。堂屋中早已撤去了一张桌子,把两张桌子并起来,变成了一张长方形的长案,两旁放了长板凳,像是要开什么会议一样。竹逸先生坐在上首,黄鼠狼则坐在他左首相陪,两人正在一面品茗,一面谈天,但他们的声音都说得很轻,黄鼠狼还不时的点点头。
现在已经快近四鼓了,从厨房陆续走出十六个黑衣人来,他们当然都是从地道进来的。最后一个人,则是金鼠,要十五个黑衣人在长案两旁坐下,他才急步趋到黄鼠狼下首的板凳上落坐。黄鼠狼首先站起身,给十五个黑衣人介绍了竹逸先生。
这十五个黑衣人自然是地鼠门下,黄鼠狼临时把他们召来的了,他们听到黄掌门人的介绍,一齐神色恭敬的站起身来,向竹逸先生躬身一礼。竹逸先生也慌忙站起,朝大家含笑还礼,请大家坐下,然后就和大家低低地说了一阵的话。十五个黑衣人都聚精会神,用心聆听。
竹逸先生足足和他们说了将近一顿饭的光景,再由每一个人发问,竹逸先生随时给发问的人解答。这样又过了顿饭时光,十五名黑衣人才起身向竹逸先生和黄鼠狼告退,然后依次进入厨房。接着竹逸先生偕同黄鼠狼、金鼠,也从厨房地道走了。
早晨,辰牌时光。少室五乳峰北麓,一条宽阔的登山石级两旁,碧绿的青草上,犹含着一颗颗晶莹亮丽的露珠。东首山岭间,却已高悬着光芒四射的旭日。这时有八、九条人影,疾奔而来。一共是九人,每人手中还持着一支锡杖,虽然还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一望而知是僧人了。
因为这条路就是往少林寺来的,九人中当前一个是身穿深灰僧衲的老和尚,他身后是八个青衣僧人。每人也都在四旬以上,神气内敛,分明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就在为首老僧快走近寺门之际,从寺门中迎出了八名僧人,双手合十当胸,迅快地从十六级石级上飞奔下来,分两边站定,然后一齐躬身下去,同声说道:“弟子叩见长老。”原来这灰衲老憎正是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他身后八名青衣僧人则是达摩院的八名弟子。
智虔大师合掌颔首,举步拾级而上,八名弟子紧跟着他朝石级上走去。进入山门,大天井上也有八名青衲僧人,看到智虔大师一齐躬身行礼。这时大殿上又有一位五十来岁的青衲僧人急步迎下,躬身道:“弟子能仁叩见师伯。”能仁,是少林寺知客堂的大弟子,平日负责前进知客事宜。
智虔大师颔首道:“不用多礼,寺里近日可有事吗?”
能仁连忙躬身道:“四师伯,没有什么事。”智虔大师正待朝西廊行去,那是因为达摩院在第二进的西院。
能仁连忙合十道:“启禀师伯,方丈和师伯、师叔们都在祖师殿。”顿了顿,又道:“明天是二祖诞辰,方丈和师伯、师叔从今天起,诵经二天。”
“哦。”智虔大师听了能仁的话,立时转身朝东首走去,一面回头道:“你们先回达摩院去好了。”八名青衲僧人躬身应「是」,一齐朝西首长廊走去。
智虔大师手提锡杖,独自由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再穿行了几座殿宇,来至祖师殿,刚走近圆洞门。门前站着四名青衲僧人一齐合十躬身道:“弟子叩见师伯。”智虏大师合掌还礼,一面随手把镔铁禅杖朝右首一个青衲僧人递去,那青衲僧人慌忙双手接过。
智虔大师没有再说话,合十当胸,举步跨入圆洞门,就听到一阵清磬、挠拨和梵唱之声,传了出来。他脚下加快,迅速穿行过两旁花木扶疏的小院落,走上三级石阶,只见祖师殿上香烟缭绕,两旁站立着一、二十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正在虔敬的诵经。
香案前面,面向祖师神位站立一个身披紫色袈裟的正是方丈智善大师。智虔大师跨进祖师殿,慌忙趋上几步,走到方丈右侧一个蒲团,双手平举,伏身拜了下去。进人祖师殿,自然要参拜历代的祖师。就在这刹那间,方丈智善大师突然双手齐发,出手如电,点了他「脊梁」、「脊心」两处穴道。
站在方丈左右两边的两个老和尚也丝毫不慢,几乎和方丈同时出手,点的是智虔左右「挂膀穴」。智虔大师不虞方丈和左右两边的人会对他突然下手,在毫无防范之下,立时应指仆倒在地。
“阿弥陀佛。”方丈智善大师合十朝神龛行了一礼才道:“总算得手了。”一面朝右首的人说道:“师弟,你快喂他服下解药。”
站在方丈左首的一个老和尚,正是连日赶回少林寺来报讯的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闻言慌忙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解药,纳入智虔大师口中。原来智通大师赶回少林寺,把此行经过,详细地察报了方丈,智善大师听得大为震惊,赶紧召集寺中长老,作紧急会商。
智通大师此行,除了由万点星改扮的车把式之外,随行的还有地鼠门的黑鼠,随时传递消息。智虔大师率同八名达摩院弟子,还没到达封登,黑鼠已经得到消息,由智通大师转禀方丈,才定下此计,借二祖诞辰,在祖师殿诵经,等候智虔大师进人祖师殿,好合力把他拿下。智虔大师不知是计,面对祖师神位自然要跪拜下去的,这就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制住了。
过了盏茶工夫,智通大师朝方丈合十道:“启禀大师兄,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解开智虔师兄的穴道了。”
智善大师含笑道:“师弟给他解开穴道就好了。”
智通大师合十躬身道:“小弟恭领法旨。”他直起身,走到智虔大师身边,伸手连拍了他四处穴道。
智虔大师身躯一露候地睁开眼来,急忙翻身坐起目光四顾,口中不禁轻「咦」,一声,慌忙站起,朝方丈合什一礼,愕然说道:“大师兄,小弟……”
智善大师含笑问道:“师弟觉得如何?”
智虔大师说道:“小弟好像有些头晕,哦,诸位师兄弟齐集祖师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智善大师道:“师弟仔细想想看,可想得起什么来吗?”
智虔大师略作思索,说道:“小弟……好像记起赶回寺来……哦……”忽然惊「哦」—声,神情陡震,惊恐地道:“莫非小弟糊里糊涂的做下了触犯本寺戒律的事来了?”
智善大师含笑道:“没有,师弟只是被白去圣教的人下了「迷迭散」,神智受人控制,差幸智通师弟及早赶回,刚才给你服下解药,才清醒过来。”
“会有这种事。”智虔大师听得更是震惊,问道:“白衣圣教?那是一个什么邪教?”
智善大师朝智通道:“师弟,还是你来说吧。”
智通应了声「是」,就从上官老夫人进去碧落山庄说起,一直说到白衣圣教贱人准备袭击少林寺,自己兼程进回山来,大略说了一遍。智虔大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骇然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保佑,幸亏师弟来得比愚兄早了一步,不然的活,白衣圣教袭击本寺,愚兄就是他们派来里应外合的奸细了,愚兄真要做出这等事来,纵然一死,也愧对本寺历代祖师了。”
智善大师回头问道:“达摩院八名弟子不知如何了?”
智虔大师道:“随同小弟回来的八名弟子,由小弟去处理好了。”
智通大师含笑道:“已经不用劳动师兄了,智全师兄早已喂了他们解药。”智全大师乃是管理千佛殿的长老。
千佛殿是少林寺的练武厅,厅上铺的水磨砖上,至今乃留有寺僧练拳所磨成的大大小小凹坑。有智全大师去了,自然可以把八名身中魔教「迷迭散」的弟子控制住,喂服解药了。
第二天未牌时光,石屏岭下一条往北的石板路上,出现了一行轿、马和随从的人。往少林寺,石屏峰是必经之路。达官贵人、官眷、命妇、途经高山,没有不游少林寺的,有的拈香、还愿,有的慕名而来,是以石屏峰下,出现一行车、马、轿子,可以说是常有的事。
但今天上山来的这一行轿马,为数不少,前面是五匹骏马,后面是六顶轿子,颇有浩浩荡荡之势。老远就可以发现,来的一定是朝廷大员的官眷无疑。因为在五匹骏马之后,是一顶由四人抬的绿呢大轿,大轿后面则是五顶青色小轿,从这份气派,就可以看出坐在绿呢大轿中的,准是诰封命妇了。
就当他们决要行近峰下,只见从左侧松林间转出八个青衲僧人,一排拦在路前,双手合十当胸,躬身道:“施主们请止步。”
当前第一匹马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头,古铜脸,额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此时依言控缓停了下来,目光一掠八个僧人,冷然道:“你们八个和尚何故阻道?”
八个青衲僧人中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和尚合十当胸,说道:“小僧能仁,职司前山知客……”
秦皓没待他说完,不耐地道:“我问你何故阻道,还不赶快让开?”
能仁依然合十道:“老施主原谅,敝寺恭祝二祖诞辰,从昨天起,因寺僧侣诵经三天,恕不接待游客。”
秦皓哼道:“咱们老夫人是进香来的,并不是游客。”
能仁合十道:“老施主还不知道今天早晨来的一批香客,己转往二祖庵进香,施主一行也请移驾二祖庵,那里自会有人接待。”二祖庵在少林寺西南钵盂峰上,也属于少林寺。相传禅宗二祖慧可禅师立雪断臂,坚决进修,得传达摩衣钵,他的徒众遂建此庵以资纪念。
秦皓怒哼一声,道:“咱们老夫人为了进香还愿,才远上少林寺来,谁说要上二祖庵去?”
能仁合十道:“那就真是抱歉了,敝寺阖寺僧侣在诵经期间不接待一切外客,施主一行,只好请三天后再来了。”
秦皓沉笑一声,突然从马鞍上飞起,落到能仁面前,说道:“和尚,你在说什么?”
能仁依然陪笑道:“小僧是说敝寺从昨天开始,诵经期间不接待外客,施主要进香的话,只好三天后再来。”
秦皓仰首朗笑一声道:“和尚,你可知道咱们老夫人的身份吗?”
能仁笑道:“就是一品夫人也是一样……”
“好个和尚。”秦皓脸色一沉,喝道:“你敢对老夫人无礼。”喝声甫出,抬手就是一掌,朝前推出。
他这一掌无非只是想把能仁推出去数尺而已,掌上自然极有分寸,最多也不过使了三成的力道,但他掌势甫发,站在能仁身边的一个青衲和尚,却及时跨上一步,抢到能仁身前,同样右手一伸,竖掌朝前迎来。秦皓一身功力,何等精深,一看有人抢出来硬接自己一掌,心中暗暗冷笑,本来只准备把能仁推出去的掌力,此时微一吐气,就增加了三成的力道,你敢硬接,我就让你摔出去一丈以外。
双方掌势,一来一往,极为快速,谁也看不出秦皓已增加了三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两只手掌击个正着。抢出来的青衲僧人不但没有被摔出一丈以外,而且居然和秦皓平分秋色,毫不相让,谁也不吃亏。这一下,不由看得秦皓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自己在这一掌上至少用了六成力道,普通江湖高手,已经少有人接得下来,这青衲和尚,仅仅不过三十出头,少林寺穿青衲的,仅系第三代弟子而已,掌上力道居然会有如此功力。”
秦皓心念一动,不觉杀机陡起,厉笑一声道:“果然名不虚传,小和尚,你再接老夫一掌。”说罢,凌空一掌朝青衲和尚直击过去。
这一掌聚了九成功力,自然非同不可,手势甫发,一道掌风劈出,带起松涛般啸声。青衲和尚目注来势,不避不让,竟然不知厉害,右腕一抬,同样竖掌推出。秦皓看得暗暗冷笑,心想:“你这是找死。”
但听「蓬」然一声大响,青衲和尚还是凛立不动,甚至脸不红、气不喘,这一记又被他接了下去。秦皓几乎不敢相信少林寺的第三代弟子,竟能接下他凝聚了九成的功力的一记掌风,定睛看去,对方明明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和尚。他久经大敌,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年轻的和尚,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这时突听一个娇脆少女声音从后传来,问道:“秦总管,老夫人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停在半路里不走?”
秦皓朝她陪着笑,道:“姑娘回上老夫人,是几个少林寺的小和尚阻路……”
绿衣少女道:“老夫人交代,不论什么人阻路,一律格杀勿论。”
“阿弥陀佛。”和秦皓动手的青衲僧人合十当胸,口中念着佛号,说道:“老夫人既是进香来的,怎好心生杀机?”
绿衣少女哼一声,道:“阻止老夫人金驾,罪该万死,怕死,就不该来阻路了。”
青衲和尚道:“谁说小僧怕死?”
秦皓目中厉芒闪烁,右手忽然朝前挥了挥,他这一挥手,敢情是发动攻击的暗号了。只见他身后三匹马上突然飞起三道人影,宛如苍鹰攫兔,凌空朝拦在路上的七名青衲僧人扑去。方才和秦皓对手的青衲僧人,忽然身形一侧,向左闪出,退到一边,还是对着秦皓,好像是早已分配好对手,他是专门对付秦皓的人。
就在三个绿袍老人凌空扑起的同时,七名青袖僧人中立即人影闪动,分出三个人来,迎住对方三人。这三人正是由秦皓带领来的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拳莫奇龄、赤煞西门渊。三顶青布小轿,坐的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
最后是一顶绿呢大轿,由八名绿衣小丫环在前后护轿而行,轿中坐的,不用说就是「老夫人」了。假扮老夫人的自然是桃花女管玲玲,碧落山庄从前的副总管。随后又是两顶青布小轿,一个是楚琬,一个是扮成姐姐,担任副总管的管巧巧。后面另有四名绿衣使女,则是楚琬手下的四香。以上是白衣圣教由秦皓领先的一行人。
至于少林寺方面,这八个青袖和尚,除了领头的能仁,本来就是少林寺知客堂派在前进担任知客僧。其余七人,恐怕你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是谁的。这话就要从竹逸先生前晚在茅屋和十五个地鼠门的黑衣人会谈说起,那是一次极为机密的会谈,除了竹逸先生和地鼠门掌门人黄鼠狼和大弟子金鼠参与其事。
竹逸先生先给每一个人面授机宜,要地鼠门的人建立起在少林寺的周围百里以内的消息连络网,由黄鼠狼担任总连络。这一来,各地一有动静,黄鼠狼就很快地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智虔大师率同七名弟子赶返少林,黄鼠狼就已把消息送到少林寺。
此次秦皓等人刚从三官庙出发,黄鼠狼就已得到消息。由竹逸先生亲自赶上少林,和方丈智善大师商量对策,决定把白衣圣教来人阻拦在石屏峰下。这一计划,是由少林寺派出七位长老,再由竹逸先生替他们易容之后,本来六、七十岁的老和尚,都变成三十出头的年轻和尚,换上青衲。另外调派了两个训练有素的「罗汉阵」,隐伏石屏峰松林间归由能仁指挥。(所以秦皓发掌攻向能仁时,能仁向旁闪开,并不出手。
和能仁站在一起的七个和尚,其实乃是七位长老,计为:达摩院智虔、戒律院智成、千佛殿智全、知客堂智净、罗汉堂智通、地藏殿智广、白衣殿智难,这七位大师,也可以说是少林寺精锐高手了。方才接下秦皓两掌的,就是知客堂长老智净大师。
现在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从马上凌空扑来,少林寺这边也立即有三个青衲和尚迎了上去。千佛殿长老智全迎着无形刀邢铿,邢铿心神被迷,自然不会和智全大师打话,一见有人迎出,立即挥手一掌拍了过来。智全大师早已听智通大师说过,对方是无形刀邢铿,心里也早有准备,对方挥掌击来,立即竖掌当胸,迎着推这一掌,邢铿是心神被迷的人,不发掌则已,发掌自然全力施为,但听「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各自被震得退后了一大步。
这一下,登时把邢铿激怒了,口中连声呛喝,双掌挥舞,记记如钢刀劈风,一掌比一掌沉重,一记比一记快速,朝智全大师袭击而来。少林千佛殿,是僧侣们练拳脚的地方,首席长老也就是总教习,拳脚功夫,自然十分精纯。智全大师面对邢铿凌厉攻势,双手开阉,忽拳忽掌,使出来的是「罗汉拳」和「伏虎掌」揉合使用。
这两种拳掌走的都是刚猛路子,拳如铁锤撞岩,掌如巨斧开山,把少林拳的精粹,发挥得淋漓尽致,出神入化。无形刀邢铿纵然掌如利刃,但面对这样一个强敌,不但毫就得半点上风,有时还被逼得中途换招。迎着长白神拳莫奇龄的是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
莫奇龄以神拳享誉武林,长白派有两种绝技,一是「百步神拳」,也就是俗称「隔山打虎」,拳劲可以打出百步,凌厉自可想见。一是「扫雪腿」,长白山终年积雪,练拳之时,必先学「扫雪腿」,把场子中的积雪扫开,其实和扫趟腿也差不多相近,但久而久之,一腿扫出,可以把周围一丈方圆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如果遇上七、八个敌人,也同样可以一腿扫得跌仆出去;所谓当者披靡。
莫奇龄是长白派名宿,这一动上手,双拳如锤,记记挟着劲疾拳风,轰然有声,真有山摇地动的威势。少林达摩院,乃是僧侣们修习禅功的地方,当然也包括了佛门各种神功在内。智虔大师是达摩院首席长老,本身修为也极为精深,任你莫奇龄出拳如雷,他使的是「达摩掌」,却刚中有柔,虽然和你记记硬接,但暗寓柔劲,把你捣来的拳风,看来是硬接了下来,实则是暗中消卸于无形,这一点,若非身具深厚功力者,就极难办得到的。
迎着赤煞西门渊的是戒律院长老智成大师。赤煞西门渊练的是旁门中最厉害的「赤煞掌」,左掌腥红怵目,发掌之时带着一股炙热逼人的掌风,别说被他「赤煞掌」击中了,就是被他掌风扫上,也会如同火灼,五内如焚一般。
少林寺戒律院,专司清规戒律,每一个门派都有森严门规,人门弟子,也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核;学成以后,大多数固然严守师训,但也有少数人把师门戒律,丢诸脑后,所谓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不肖弟子,任何门派都在所难免。
少林寺清规素严,僧俗弟子中,也难免有不良分子,误入歧途,败坏门规,这一类事情就由戒律院来处理,门人弟子能够艺成下山,都已练成一身好武艺,如果误人歧途,转投到旁门左道,再学成邪派武功,要把他擒回少林寺,按门规处置,第一就得在武技上有必胜的把握,否则派出执行戒律的僧侣,反被打得落花流水,岂不损了少林寺的名头?
因此少林寺戒律院的僧侣,都是经过精选出来的高手,再经三到五年的深造,方能在戒律院任事。每一个人至少也要精通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绝技,这也可以说戒律院的僧侣乃是少林寺最精锐的高手。智成大师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在寺中排名第二,仅次于达摩院,但如论武功造诣,他精通七十二艺中七种神功,该算是少林寺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以他来对付赤煞西门渊,至少就有三种以上佛门神功可以破「赤煞掌」,但这回由七位长老改扮成第三代青衲弟子,主要目的,并不是决定性的搏斗,只是要使对方知难而迟,不让对方看出虚实。是以三位大师迎战贼党三个心神迷失的人,都并没使出看家本领来,只是尽量采取守势,和对方搏斗,饶是如此,已看得白衣圣教总管秦皓心头大为惊懔。
少林寺只派出三个第三代弟子,而且有五个和尚未出手,这三个青衲和尚,迎战无形刀邢铿等三大高手,一对一居然毫无逊色。他老奸巨猾,心头自然不无怀疑,但凝目细看,这八个青衲和尚中,除了为首的能仁,已有五十出头,其余的人明明都只有三十出头,四十不到。少林寺领袖武林,名闻天下,看来果然非同小可,此行当真低估了他们。
这时能仁走上一步,朝秦皓合十一礼,大声说道:“老施主方才声称是上敝寺进香来的,怎么这三位施主出手如此凶狠,一味攻击小僧几个师弟,老施主也不喝阻他们,还不快请他们住手?”
秦皓怒声道:“他们是老夫人的轿前卫士,你们几个胆敢阻挡老夫人去路,只要你们让开,咱们自会住手。”
能仁合十道:“这么说,老施主一行,并非上山进香而来,而是有意上少林寺寻衅来的了。”
秦皓哼了一声,厉喝道:“就算咱们是上少林寺寻衅来的:凭你们几个和尚,能拦得住吗?”
“阿弥陀佛。”能仁合十道:“老施主若是想凭着武功到处乱闯,只怕是打错了算盘了。”他话声甫落,只听左右两侧森林中,同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至少也有一两百个人的声音汇合而成,声震山林,响澈云霄,声势极为壮盛。佛号声中,已从左右森林中鱼贯走出两行手持镔铁禅杖,腰佩戒刀的青衲僧人,分左右包抄过来,在距离停轿之处大概五丈左右停住。
这两行憎人左右各有一百单八个,正好是两座「大罗汉阵」,少林寺「罗汉阵」,千百年来,号称从没有人能闯得出去。此刻石屏峰下,摆出两座「大罗汉阵」来,足见少林寺早已有了防备。秦皓看了看,暗暗地皱了一下眉,老夫人此行,颇为机密,少林寺在事前怎么可能会先得到消息呢?
这一阵响澈山林的佛号,端坐在大轿中的老夫人自然听到了,一手掀帘,沉声道:“请秦总管。”
轿前一名绿衣使女口中娇「唷」一声,立即提高声音,娇声叫道:“老夫人有请秦总管。”
秦皓赶紧回身,趋近轿前,抱抱拳道:“属下在。”
轿中老夫人压低声音问道:“咱们的人,怎么还没赶来?”
秦皓也压低声音回答道:“他们抄小路走,此刻也应该到了。”
塔林位于少林寺的西面,原是历代少林寺僧侣埋骨之所。从唐代以迄明清,千余年来,用砖石所砌的墓塔,约有二百六十多座,形式各异,蔚成一片塔林。因为是僧侣埋骨之所,地方自然较为偏僻,但却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少林寺内第三进的祖师殿。尤其塔林中有二百多座石塔,林林总总,矗立有如八阵图,就算隐藏上百来个人,也和捉迷藏一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时稍为前面一座深灰色形如古斜的石塔上,忽然站起一个瘦小人影面向西南,用一只手搭在眉上,作了个了望的姿势,口中说道:“来了,来了。”这话像是跟他自己说的,因为他四周根本没有人,但他话声一落,忽然伸手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就蹲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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